模糊的夜。
視線在搖晃,整個天地似乎都被血色覆蓋。
本該寂靜的夜顯得無比混亂,狌鬼的嘶吼混著無數生靈死時的哀鳴從遠處傳來,可又像是發自耳邊,此起彼伏,令人毛骨悚然。
言夜深越是深入山林,聲音就越是雜亂,他已經分不清這些聲音究竟是從腦海中響起的,還是真真實實存在於耳邊的。
從進入山穀開始,背上那三柄劍就在劍鞘中不斷躁動,警示著危險。
如此規模的山崩之下,即使言夜深已經靠預感提前下了召回令,但仍死傷者眾。
“言雪重!葉長歌!!”
呼喊石沉大海,始終無人應答。
嘈雜的悲鳴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籠罩在積石山上方,困得本就體力不支的他更加難以呼吸——他的靈感放大到了極限,但仍舊沒有一絲熟悉的氣息能回應他。
包括葉長歌身上那柄和他同出一係的劍。
名劍有靈。
在玄術中,以心頭血為劍注靈,劍可隨心而動。
言夜深按住狂跳的心停下了腳步,再一次加大感知範圍,三柄劍同時出鞘,轉瞬間飛向不同方向。
-如果,如果這樣都還沒有回應……
言夜深站在原地,一時間有些茫然。
突然,一柄劍從東南方的深林裏傳回了強烈的波動。言夜深旋即轉身,餘下兩柄劍甚至不需要命令,立刻奔赴支援。
深林裏,一名女子攙扶著重傷的少年,正狼狽的躲避著身後十幾隻狌鬼的攻擊。
這東西是幾十年前突然出現在江湖上的,本以為是古老典籍中罕見的野獸,襲擊人後才被發現是人為製造的怪物。
據說是心術不正的方士用屍體煉出的武器。
狌鬼的戰鬥力非同尋常,除非能直接驅逐它們體內鎖住的魂魄,否則就隻有斬下頭顱和四肢才會徹底停止攻擊。
但其筋骨又極其堅硬,稍有不慎還會感染屍毒,極難對付。
“姐!長歌!”
三柄劍瞬間彙合,融過血的靈劍在主人的意識下聚在一處,劍光大盛,筆直利落的切開了追在二人身後的數隻狌鬼。
被光芒灼傷的狌鬼們發出尖銳的嘶吼聲四處散開,靈劍又立即分散,化作數道光影迅速追上。
灼熱的劍芒下,從狌鬼身上升騰起無數煙塵,在嘶鳴聲中迅速消散,狌鬼們也隨之倒地。
言夜深撲過去,堪堪接住了兩人。
言雪重並沒有受多少傷,她扶著的葉長歌才是傷得最重的,已經意識模糊了。除了狌鬼抓傷而泛著黑惡死氣的傷口,最重的幾道傷看起來竟像是利器所致。
“……這是怎麼回事?!”
“回去再解釋,快先看看他的眼睛!”言雪重把緊捂著的手一鬆,露出葉長歌血流不止的右眼。
言夜深心下一驚,趕忙仔細檢查了一番,才稍稍鬆了口氣:“沒事沒事,隻是皮外傷,沾了些屍毒,服了解藥就沒事了。”
“那就好,你帶小葉先走。”言雪重說著,把葉長歌往言夜深身上一推,再轉身,竟是要往回走。
言夜深一把拉住她,驚道:“言雪重你瘋了?還回頭,不要命了?”
“我剛才聽見山林深處響起了臨川門的哨聲,可能有門內的弟子被困,我得去看看。”
接連幾場混亂的打鬥,讓言雪重眉眼間盡是疲態,“這群孩子都是跟著我出來的,我有責任把他們平安帶回去。”
“負責任也不帶這麼負的,你這時候往裏衝,再山崩了怎麼辦?”
言夜深的煩躁不安絲毫沒有退去,腦子裏一團亂麻抓不住重點。
“不是,不對,我進山的時候,咱們兩家逃出來的弟子明明說除了你們二人斷後之外,沒有人掉隊,怎麼還會有我們家的弟子落在深山中?你是不是聽錯了?”
“不會錯的,小葉也聽見了。”言雪重伸出手摸了摸弟弟的臉,但語氣還是不容置疑的堅定,“好了,我會很小心的。快走,別耽誤治療,我很快追上來。”
“……”
言夜深一聲不吭的板著臉,像是在生氣,末了惡狠狠地衝著她哼了一聲,猛地背起昏迷的葉長歌轉身就走。
靈劍重霄乖順的跟在他身邊,其餘兩柄靈劍也全都收了回來,卻是一左一右停在了言雪重身側。
言雪重失笑的看著兩個弟弟的背影迅速遠去,笑容一凜,轉身順著來時的方向又進了深林。
-這哨聲,為何會如此深入?我並未帶人進的這麼深,難道是誰剛才混亂之下走錯了路……
————
言夜深背著比他高大不少的葉長歌跑了許久,重霄跟在他身邊,一路上不知自發的逼退了多少狌鬼和亂竄的野獸。
“可惡!沒完沒了了!”
葉長歌悠悠轉醒,右眼劇痛無法睜開,剛想發問,一張嘴卻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
言夜深顧不上擦被噴的滿是鮮血的側臉和肩膀,忙把他往上托了托:“你醒了?別睜眼,也別說話,挺住,我們馬上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