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雲初沒想到出門並無眾人隨行,隻有連營一人。
她停在外觀毫不張揚的馬車前,問連營:“你背上的傷好了麼?”
“勞王妃記掛,好了。”連營悶聲回答,伸手將帽簷往下拉了拉。
晏雲初猜測,連營仍對當日迷暈他一事耿耿於懷,忙賠笑道:“那日我藥倒你是我不對,我跟你道個不是,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多擔待擔待。”
“王妃言重了。”
聽見蘇禦在車內咳嗽一聲,晏雲初也不再多言,登車坐定後,晏雲初問蘇禦:“連營傷得不輕,好了麼?”
蘇禦看了她一眼,“你不也傷得不輕,不也好了嗎?”
“也是。”
傷得不輕的還有楊初傑,他得知她也受傷,不顧自己有傷在身堅持要來看她,晏雲初倒沒能同他照麵,他掙紮著到露均堂時,她正睡著,楊初傑見她臉色尚好,便沒讓侍女叫醒她。
楊初傑如今還在吉慶齋裏養著,他不大老實,身上有傷也不知保養,還外出夜宿與花船上的風流女子鬼混過幾次,傷口反複不愈,實是他自找的。
晏雲初本對楊初傑心生感念,聽聞他這般行徑,又覺難以敬重。
蘇禦前往吉慶齋探視楊初傑時,也曾同他討論過清水灣遇襲一事,楊初傑怒發衝冠,將身死的李管家等人罵了個遍,又請蘇禦代勞,將張嬤嬤的屍身入棺,急遣人先行將其送回王都。
論及李管家逆反行事的動機,楊初傑長歎一聲,與蘇禦說起相府舊事。
早年,李管家將遠方表嫂的女兒帶入丞相府為婢,那丫頭手笨熨壞了楊初成的衣服,她一怒之下扔了一隻胭脂盒子砸到了那丫頭額角,也是一怒之下失手打的,不承想竟要了那丫頭的小命。
楊初傑在他跟前倒也不忘維護楊初成,蘇禦也未戳破他。謝長澤先前調查楊初成的底細也提到過這一節,楊初傑的話也是真假摻半。
楊初成扔出去的原是一隻花瓶,那丫頭當時便被砸得頭破血流,楊初成不許張揚,隻著老婆子替她隨意包紮了傷口。後來,丫頭哭哭啼啼要找李管家,楊初成得知後,著人將她關進了柴房。寒冬臘月,也不予水米禦寒之物,丫頭直被關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再去時,人已氣絕身亡。
楊初傑指出李管家必是懷恨在心,因此招來清水灣之禍。
這個理由未免單薄,李先生既能坐到相府管家的位置,必是精於算計,怎可能為了一個遠方的親戚做到這份上。
清水灣的歹徒帶回兩個活口,而善堂內留下的活口隻得一人,是倒在西牆狗洞旁的那個年輕人。
彭大人親自查探過十三名小孩遇害的那片區域,從附近留下的腳印看來,行凶者隻是一人,可惜已無此人下落。
晏雲初養傷期間,也同蘇禦談論過這些事情,知流民之中近一半實為冒充,真正的流民,死傷近半。彭大人同蘇禦商議過後,仍將他們遷回了流民安置所。
而活捉回來的三人被蘇禦下令分別關押,承諾隻要他們說出幕後之人,便可得生路。第一個說的,無條件釋放;第二個說的,斷一手自去;最後說的,截其四肢放出;不說的,便永拘地牢。
晏雲初當時聽蘇禦說起,地牢審訊從不以酷烈手段逼供,她還料想蘇禦必問不出什麼,誰知他布排了一出囚徒困境。就算其中有人誓死捍衛背後之人,也無法確保其餘兩人如自己一般堅定。咬死不鬆口隻怕也無濟於事,不若早說,反對自己有益。
晏雲初也才知道,原來蘇禦言出必行竟為暗殺界所公認,他開出的條件,並非戲言。到最後,三人均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