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說不對勁,是哪裏有問題?”她開門見山地問道。
“城裏到處蔓延著血氣,到處都是障眼法。”
“障眼法?”鍾遙環顧四周,想起《聊齋誌異》裏的故事,打了個寒噤,“我們明天早上醒來,不會發現自己睡在墳地裏吧?”
“不會。”謝雲深解釋道,“起碼人和物都是真的。”
鍾遙想起那株並不存在的重瓣芍藥,問道:“你早就發現了,為什麼不跟我說?”
“這種程度,不是你我對手,而且你需要休息。”謝雲深說,“如果有什麼問題,就來找我。”
他倒是自信,怕不是忘了自己傷成了什麼樣子,鍾遙想,恐怖片套路裏,越自信的死得越慘。
但麵前這條龍是被封印了成千上萬年的魔頭,就算現在重傷在身,蕩平一個鎮子,應該也隻需要甩甩尾巴的功夫。
最重要的是,躲在這個小鎮裏,比睡在野外要安全得多了。山裏有妖怪,還有比妖怪還恐怖的修士。
當夜,鍾遙想著今日發生的事,許久沒有睡著,聽見樓下街道上出現齊整的腳步聲,她披衣下床,看見白日裏高談笑語的百姓們,此時正舉著火把,一言不發地走在大街上。
星星點點的火把彙成一條沉默且明亮的長河,向著渡口緩緩流去,眾人的臉上都沒什麼表情,甚是詭異。
鍾遙看了兩眼,回到了床上,用被子蒙住頭。
雖然好奇,但她絕不會離開房間半步。
在恐怖片裏亂跑的炮灰,往往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她深諳這一套路。
但今夜顯然並不太平,她的門外出現了若有若無的哭聲,幽怨至極,在寂靜的夜裏分外明顯。
鍾遙心髒怦怦直跳,打定主意,無論發生什麼,休想讓她離開自己的床一步。
她蒙著頭,聽見“吱嘎”一聲,竟是自己的房門緩緩打開,輕盈的腳步聲一路響到了她床前。
盡管冷汗已經濕透衣衫,但她屏住呼吸,一聲不吭,隻是裝睡。
一隻小手從被子外麵推了推她,她渾身發抖,心髒在胸腔跳得好似要蹦出來,謝雲深的房間在樓下,現在去叫他也已經來不及了,她沒有辦法,隻當自己是塊石頭,任那隻小手如何推她,都不出聲。
那隻手的主人終於出了聲:“大姐姐,你為什麼不搭理我?”
鍾遙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把被子拉開一條縫,發現竟是阿桑趴在床邊。
她長出一口氣,坐起身,問:“你怎麼來了?”
阿桑的臉上滿是淚痕,眼中都是恐懼,他小聲說:“姐姐,我害怕,你能帶我走嗎?”
鍾遙問道:“怎麼了?”
“爹和娘他們變得好奇怪,每到晚上就偷偷跑出去,不知道做什麼,有時候身上還帶著血。”阿桑壓低聲音,“還有,你也看見了,那束芍藥早就枯死了,我娘還天天念叨著開花……”
“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不清楚,隻看得到鎮子裏的人是越來越少了……我白天裝作什麼都沒發現的樣子,生怕被他們注意到,但是,”阿桑說著又抽泣了起來,“我今天聽到娘說什麼,‘明晚就輪到咱家孩子了,可得好好準備’,我爹還在點頭,我想……他們是不是要對我下手了?”
鍾遙安慰道:“你先別哭,我們還不清楚情況,是誤會也說不定。”
“不是的,我在郊外看見了那些失蹤者的屍體,我好害怕……”阿桑抹著淚,“我想逃走,但城牆太高了,我翻不過去,大姐姐,你能幫幫我嗎?”
鍾遙猶豫了一下,說:“……城牆那麼高,我怕是也沒辦法,不過今天跟我一起來的那位大哥哥,他很厲害,應該可以。”
無論阿桑說的是真是假,先去找謝雲深總是沒錯的。雖然他可能被封印了成千上萬年,但對這個世界的運行法則,他總歸比自己要熟悉。
“但是他看起來好凶。”阿桑吐了吐舌頭。
“沒關係。”鍾遙起身下床,打算去找謝雲深,“別看他表情陰沉沉的,其實是一個特別靠譜的家夥。”
不料她剛邁過門檻,突然感覺肩膀一痛,她回手去摸,竟順帶拔下來了一支小巧的箭矢。
她驚詫地回頭,發現阿桑手裏拿著吹箭筒,滿臉都是惡作劇成功似的得意。
幾乎是一瞬間,她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離身體,眼前一黑,耳邊聽見“咚”地一聲,後來才意識到,這是自己腦門摔在地上的聲音。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才想起,恐怖片裏最重要的教訓,就是不要相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