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第1章(1 / 3)

在晉朝的舊俗裏,合歡樹極容易招鬼,視為不祥。

可這忌諱在京城的歲安巷卻被無視得徹底。

又因著整條街巷為睚眥陰損,手段狠辣,晉朝第一殘賊首輔江宴所有,是以廟堂鄉野,京城內外,無人敢置喙一言。

一輛黑色的馬車疾行在朵朵粉色合歡花下,趕車的護衛鞭子揮舞出殘影,直到江府鐵畫銀鉤的牌匾下才猛得勒緊韁繩。

來不及擦拭額頭的冷汗,護衛匆忙撩開轎簾。

沒等他安置好腳蹬,車內玄色身影一躍而下,擦著他的肩膀踹開了府門。

老管家健步如飛地跟上去,遞過一把手杖,膽戰心驚地稟告:“薛姑娘自晨起咳血不止,太醫說……說……”

剩餘的話被凍結在江宴周身冷冽的氣勢裏。

老管家暗暗吞了吞口水,心道:今日,怕是要壞了!

臨近府中最深處的宴春山房,身如修竹的玄衣男人拄著手杖陡然放慢腳步。

左手輕扯了下自己微皺的直裰,無視跪了滿院的丫鬟和雙腿打顫的太醫,輕叩麵前的楠木鏤花房門。

俄而,輕盈虛浮的腳步聲響起,房門被人從裏麵打開。

老管家抬頭看了一眼,豆眼圓睜,倒抽一口涼氣。

扶門而立的女子身形消瘦,臉色慘白,可依舊擋不住她令人驚豔的容貌。

發如黑瀑,眸如點漆。

盈盈一笑間,發髻間的南珠發釵黯然,獨留一朵合歡花與臉上的粉潤的胭脂交相輝映,端的是人間絕色。

“大人回來了!”女子聲音軟糯,眉眼含笑。

江宴卻是瞳孔驟縮,手指藏在衣袖間輕輕發顫,喉結滾動,沙啞開口:“薛姑娘體弱,怎麼出來了?”

薛姌言笑晏晏:“想著得大人庇佑三載,卻未曾一次好好梳洗整妝見過大人,心中有愧……”

所以趁著最後的機會,向大人辭別。

“你……不必如此。”江宴聲音偏冷,配上他略帶蒼白的臉色,顯得有些肅殺。

許是也察覺到此言太過生硬,補了句:“本官並非此等膚淺之人。”

薛姌漂亮的桃花眼彎起,月牙形的雙眼皮尾部上翹,說不盡的嬌媚妖嬈。可黑白分明的眸子裏又盡是單純和柔軟,她道:“要的。大人,不若我們走走吧?”

殺伐果決的江宴難得踟躕,片刻後道:“好。”

淡粉色的綃紗薄衫配上月白色的暗紋百褶裙,行走間裙裾不動,淑雅端莊,和一旁的玄色直裰,長身玉立的身影竟是說不出的般配。

老管家看著他們的背影,潸然淚歎。

“府裏的合歡花真漂亮!絨絨的,像一把把小扇子,我一直很喜歡它們!”薛姌抬頭望向頭頂蔥鬱的綠色中惹眼的大片粉紅呢喃。

江宴跟著她抬眼,眼尾掃過她的笑靨,“我知。”

薛姌喉頭有些癢,她以帕掩口,輕咳了一聲,在江宴看過來前,握緊手中的絲絹,軟聲道:“薛姌幼年寄居南陵曲家時,秦家族學也有一株這樣的合歡樹。那時,我也曾見過大人的。”

江宴長直的睫毛顫了顫:“我知。”

“這樣啊……那後來我嫁於崔銘,被他當成遮人耳目的擋箭之人,懸置後宅之事,想必大人也是知曉的?”

江宴驀然攥緊了拳頭,艱澀重複:“我知。”

薛姌短促地啊了一聲,以手搭在眉間,遮住左眼,自嘲道:“像我這樣醃臢的人,卻占據了大人府上景色雅致的宴春山房多年……可真是——玷汙了大人的整個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