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都沒說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彭甲欲哭無淚,楚唯明看他扯著一張苦瓜臉,吃吃笑出聲。
兩個下人就都愣住了,他們能看出楚唯明這是真高興。
楚唯明笑夠了,聲音略高了些:“裴楓,你難不成是想在碎璧山莊裏坐梁上君子?趕緊下來。”
醜奴和彭甲麵麵相覷,他們怎麼沒聽見裴楓的動靜?
果然下一瞬,裴楓從房頂跳下落在他們眼前:“整個完玉城現下都像花海,可最美一定在碎璧山莊,我還不能多看兩眼了?”
“能啊,”楚唯明說,“下來看。”
他推著輪椅去院裏的亭下,裴楓跟在他後麵,兩人落座後,裴楓從腰包裏掏出一張紙:“這是給霜雪碎星劍的。”
這是張藥方,楚唯明細細看過:“你這藥性是不是太溫和了,起效會不會很慢?”
“自然是慢的,”裴楓坐在他旁邊,“猛藥有利有弊,我怕藥下猛了會把他吃出問題,霜雪碎星劍是死是活本無所謂,可他不能在你這裏出事吧。”
沒人願意給自己找麻煩,楚唯明自然也是如此,他當初承了鎮南王府的意思讓霜雪碎星劍暫時留在這裏,也沒打算讓他長住,遲早放出去讓他自生自滅。隻是現在世道不太平,碎璧山莊在江湖上地位舉足輕重,和鎮南王府的關係又十分微妙,霜雪碎星劍手裏握著江湖名鋒又已經瘋癲,簡直就是燙手山芋,楚唯明巴不得把他趕緊扔出去。
裴楓又掏出一張紙:“這是給你的,藥石也是猛藥,你試試這藥方。”
楚唯明接過:“梅郎官也開過藥方給我,是我自己不好,用藥石上癮,不想喝藥。”
裴楓道:“我是覺得你的心態應該有了變化,在碎璧山莊這幾個月,看你心情比以前好了不少,不再死氣沉沉了,應該就有了喝藥的心思。”
楚唯明回答:“因為山莊裏來了那麼多新朋友,我的生活就有意思了。”
聽了這話裴楓沒有回答,他細細打量著楚唯明,發現一個問題:“你今□□服的顏色……”
楚唯明道:“第一次穿這麼鮮豔的是吧。”
“是。”
楚唯明的衣服多為灰、藍、綠,極少穿得鮮豔明亮,可今天他穿了一件華貴的紅色長袍,腰掛玉佩和香囊,手上戴著手串,黑發以金冠束起,冠上還鑲嵌了紅寶石,眉目柔和,自然還不到神采奕奕的程度但比以前狀態閑適、悠遊自在。
“既然從前沒有,今天就嚐試一下,”楚唯明低頭打量了一下,“好看嗎?”
裴楓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但他沒有說出來:“好看。”
楚唯明沒打算隱瞞:“我得到了他的消息,在我怎麼打聽都打聽不到,已經放棄之後,才得到。”
這不是好事,裴楓想,在楚唯明整理好自己,把木蘭劍送人,把木蘭花樹移栽到別處,看病治病,重新積攢勇氣準備繼續活下去的時候,他居然得到了故人的消息。
“他死了?”裴楓皺眉,如果是死了,那打聽不到消息也算情有可原。
“不知道,”楚唯明搖頭,“生死不明。”
“那你得到了什麼消息?是他最後一次出現的地點?”
“我知道了他的身份,”楚唯明道,“你知道他是誰嗎?”
“誰?”
楚唯明沒正麵回答他:“前些年,北境大亂,顧嘉文先逼死哥哥成為世子,後氣死父親,終於繼承敬敏親王之位。木蘭劍是他父親的配劍,後來輾轉落到我手裏,我想把此劍送還但被拒絕。裴楓,你知道這把劍是怎麼落到我手裏的嗎?”
“聽說是北境大亂的時候,敬敏王府有人護送先王出逃,把此劍也帶了出來。”
“當年北境大亂,敬敏王府確實是有人出逃,但逃出來的不是先王,而是前世子,就是顧嘉文的哥哥,他帶著木蘭劍逃離北境,而且逃離原因與顧嘉文關係不大。”
裴楓的表情已然不能用震驚形容,他半晌才說出幾句話:“這……難道你那位故人就是……”
“是啊,我也沒想到,”楚唯明倚在輪椅背上,“敬敏王府雖然姓顧,但也是皇族之後,卻也有這等不愛廟堂隻愛江湖之人,真是稀奇。”
“他拿了木蘭劍後來到碎璧山莊,那他為什麼失蹤了?”
“他要去見他的父親最後一麵,沒想到就再也沒回來,我四處打聽也沒他的下落,沒想到今天才知道他的身份。”
“那他的失蹤,必然與朝廷或者王府有關。隻是顧嘉文心狠手辣,為什麼沒把他斬草除根?”裴楓疑惑。
“他們兄弟的關係不見得有外人想的那麼差,遠沒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兄弟鬩牆很常見,但痛下殺手的還是少些。”
“你覺得這是好消息?”
“當然,”楚唯明疑惑,“難道不是?他一去不回隻是因為失蹤了,如果他還活著,一定會回碎璧山莊的。”
裴楓明白了,原來對於楚唯明來說,好消息不是那人的死活,而是那人的不背叛不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