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花梨木椅,雲紋如意圖。

素白纖細的手指輕輕劃過扶手上雕刻的紋路,指腹下的微涼凹凸是她撫慣了的觸感。

蘇玉瀠麵容透著蒼白,渾身虛弱無力地斜身倚在椅背上,玉臂搭在扶手上,抬起眼皮,清透的眼睛掃向前方端坐著的人,定定地看了片刻。

四周張燈結彩,大片的光灑落在地上,映得院落如同白晝,來往不絕的丫鬟不多時便把麵前桌上擺滿了糕點水果,嬉笑玩鬧聲縈繞於耳,真如同過節一般。

今天是相府老夫人六十大壽,依著蘇丞相的地位,本該有朝廷官員前來祝壽,但老夫人不喜歡那些,便命人一切從簡,僅家裏人慶賀就行了。

但即便是從簡,也不會太過簡陋,院裏搭起了戲台,台上空蕩蕩的,隻有正主來了,才會正式開唱。

蘇玉瀠的目光從戲台上下滑,落到那名端坐的女子身上,她旁邊的小幾上團了一隻小巧的“金被銀床”。

一隻幼年橘貓。

蘇玉瀠微微闔上眼,心裏荒涼諷刺極了,她自幼長於大陵,在小小的四方院落中踽踽獨行,步履維艱,到頭來,卻是笑話一場。

她驀地把思緒沉下去,回到了五日前那場瓢潑大雨中。

她跪在主母院外,刺骨的寒涼往骨頭縫裏鑽去,垂在身側的手悄悄舒展,僵硬得沒有知覺。

青磚地板上積了一層雨水,蘇玉瀠低下頭,積水中的人影被亂雨打碎,即使看不到她自己的樣子,蘇玉瀠也知道一定狼狽得很。

散下來的發絲在雨中結成了股,水珠順著往下滴,身上的衣裳早就濕透了,緊緊地貼在身上,她抬起頭,望著滅了燈火的屋子,蒼白的臉上滿是倔強。

頭頂轟隆一聲,白光閃過,驀然照亮了這一方小院,蘇玉瀠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屋子,臉色逐漸慘白。

隨著那一道響雷,腦中似有無數碎片畫麵閃過,蘇玉瀠頭痛欲裂,她捂住頭,悶哼一聲,眼前陣陣發黑,劈裏啪啦的雨點無情地打在她身上,讓她保留最後一點清醒。

臨至天邊泛起魚肚白時,大雨才有小下的趨勢,跪了一夜,蘇玉瀠早就支撐不住,再加上多出的冗雜的記憶,她軟軟癱倒在地,便不省人事了。

再有意識的時候,身下是柔軟的觸感,入目是熟悉的青紗帳,四角懸著香囊,主母私自克扣物件,一年四季,屋中也隻有這四角香囊清苦的味道。

“小姐,您可算是醒了。”

蘇玉瀠微微偏過頭,床邊守著的丫鬟巧雲見她醒了,喜極而泣,又覺得不合禮儀,連忙擦了擦腮邊的淚痕,起身去端來藥,說:“小姐快把藥喝了。”

巧雲一說,蘇玉瀠才覺得渾身無力不適,她把手搭在額頭上,一片滾燙,在巧雲的攙扶下坐了起來,她接過藥一飲而盡,濃重的苦澀在舌尖鋪開,蘇玉瀠抿了抿唇,微微垂著頭,幾縷發絲落下,“你先出去吧。”

巧雲聞言立馬端著藥碗離開屋子。

蘇玉瀠疲累地合了合眼——她竟然是穿書的。

這大概算是一篇萌寵文,女主蘇卿身為相府唯一的嫡女,自幼千嬌百寵地長大,自是活潑樂觀,且被相府主母保護得極好,心底更是善良,相府主母擔心女兒太過單純,以後被婆家拿捏,早早在京中物色合適的人家,除了家世稍低相府一籌,另外的人品、學識皆要一等一的。

可物色來物色去,偌大的京城竟找不出一個合適的,蘇卿見母親憂愁她的婚事,又恰逢府上老夫人即將過壽,便提議出府取了老夫人的壽禮,順便散散心。

就是這次出門,讓她撿到了魂穿成貓的男二。

男二殷衡本是平遠侯的嫡長子,但生母二胎時遭了小妾毒手難產而死,自那之後便極為厭惡小妾及庶子庶女,不說是不學無術,卻也日日流連酒樓馬場,放肆之極,是個京中一霸。

而在蘇卿出門前一日,京中便傳出殷世子墜馬昏迷一事。

蘇卿把變成貓的殷衡帶了回去,看到這蘇玉瀠也能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麼,無非是男二被女主純潔善良的心靈吸引,然後痛改前非,變成人後求娶女主。

不過當時這本書在主角欄並沒有明確標明男主是誰,蘇玉瀠以為是殷衡,抱著打發時間的態度看到底,卻發現殷衡在文中就是一個男二,浪子回頭癡心不改,最後為女主守身如玉,終身未娶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