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嶼隻說了這一句,便不再開口。
夜色正濃,路燈的光顯得格外黯淡。
祁青暮無聲地停在他的身後,雖然捋不清這些家族和家族之間的關係,但是從顧嶼那與平時相差甚遠的態度來看,這位已經去世的白老太太,是跟他有血緣關係的。
一周前,孟洋洲剛剛以白老太太被顧嶼氣進醫院這個話題反擊了一次,一周後,便是讓人感到唏噓的噩耗。
祁青暮不擅長安慰別人,尤其是在這種事情上,因為每個人對待生離死別的看法不一樣,生活的幻境也大不相同,所以貿然安慰有時候會起到反效果。
他也深知自己的安慰或許在顧嶼看來十分可笑。
他隻是默默地站在顧嶼身旁,望著被濃墨籠罩的校園,耳邊是兩個人輕緩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顧嶼忽然笑了一聲,很輕很輕的笑聲,像是呼氣的時候加重了鼻音似的。
“祁青暮,上次你說你心情不好,想要‘發泄’。”
黑暗中,祁青暮感覺自己的手臂被一隻手拉住,微涼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物傳遞過來。
眸光微閃,他稍一側頭,便感覺一道柔軟的觸感壓上了嘴唇。
這是很輕柔的一個吻,跟平時一接吻就啃咬的顧嶼有點不一樣,小心試探地吻上來,連嘴唇都沒有張開,僅僅是觸碰,然後撤開一點距離,再重新吻上來。
這樣持續的幾個彙合,顧嶼的手垂落下去,兩人之間距離足夠近,卻除了唇之外,再無相觸的位置。
偏是這樣一種接吻的方式,讓祁青暮的心裏如小鹿亂撞一般,跳個不停。昏暗的氛圍將他的真實情緒遮掩,微紅的耳朵隱蔽在鬢邊碎發裏,使得他看起來像一隻沒有脾氣任人擺布的小兔子。
一吻結束,兩個人相對來說都很平靜。
顧嶼沒有說明忽然吻上來的原因,祁青暮也不想去詢問。
總之,這個吻超出意料得令人感到舒適。
“還送我嗎?”夜風送來顧嶼的聲音,低沉沙啞。
祁青暮點了點頭,而後反應過來對方可能看不清,於是說道:“送你到門口。你怎麼回去?”
“打車。”
南大的華藝院區和西昭院區之間隔了一個小廣場。這片小廣場不屬於是南大的,是公共場合,住在周邊的住戶偶爾也會下樓遛彎兒,但因為夾在南大的兩個院區之間,所以還是學生比較多。
顧嶼不住在寢室,晚上又沒有公交車,隻能打車走。
兩人並肩而行,不再是祁青暮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走過這條小路,不遠處就是華藝院區的大門。
看見石門上一排霸氣的射燈將那一片區域照得透亮,祁青暮出聲提醒道:“回去的路上小心一點。”
顧嶼的狀態算不上有多差,但祁青暮總覺得他安靜得過了頭。
一個一直天不怕地不怕試圖主導每一件事的人一直沉默著,甚至比平時更好說話,祁青暮想不到該怎麼理解這種反差。
顧嶼沒說話,隻是放慢了腳步。
離大門口越來越近,祁青暮隱約聽見校外汽車駛過的聲音。
一股難以言喻的慌亂湧上心頭,他抿了抿唇,側頭問顧嶼:“你會直接回家吧?”
不確定的語氣讓顧嶼徹底停下來。
他轉過頭,深邃的眼睛裏滿滿的都是複雜的情緒,一瞬不瞬地盯著祁青暮,半晌才啞著嗓子道:“你要跟我回家嗎?”
祁青暮猶豫幾秒,搖了搖頭,“我必須回寢室。”
如果自己不回去,孟洋洲大概率會在寢室裏鬧起來,陸讀和程幾何招架不住的。
雖說有同住三年的感情,但孟洋洲始終是一顆定時炸丨彈。正如陸讀說過的,他是一團烈火,而寢室裏唯一的清泉就是祁青暮。
顧嶼安靜一會兒,又說:“那你想問我什麼?”
“我什麼都不問。”
“一點都不好奇?”
“不好奇。”祁青暮神色平靜地說:“明天,我就要去工作室上班了。”
顧嶼看向他,“嗯。”
祁青暮深吸一口氣,問道:“明天早上七點我會在早餐攤吃早點,你來嗎?”
頃刻間,一道火光仿佛在那雙沉寂黝黑的瞳孔中點燃。
可顧嶼的嘴上卻冷淡地說著:“到時候再說。”
兩人就這樣分開了,平平淡淡,仿佛真的是一對情侶一樣,晚飯後約會,約會結束後規規矩矩地各回各的寢室。
回到寢室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換作以往,祁青暮已經開始準備洗漱入睡。
安靜的寢室與他離開之前的氣氛大相庭徑,祁青暮看著坐在椅子上安靜玩遊戲的陸讀和程幾何上鋪已經拉上的簾子,掃視一圈,最終將目光落在孟洋洲身上。
他的行李箱沒有動,直接立在櫃子旁邊,而他自己則是坐在椅子上,冷漠地垂頭玩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