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千秋點頭道:“江宗主的判斷,貧道也認為是有可能的。自古以來,兄弟鬩牆的案例不在少數,貧道四處雲遊,就曾聽聞過不少。宗門內部弟子,為爭權奪利,設計殘害同門的事更是屢見不鮮。這位道友,貧道觀你麵相中正,定然所言非虛,若你不是凶手,就殺人動機而言,凶手隻能是你師弟,因為他是那件事以後的直接受益者。”
金子林若有所思,他自以師尊想法為依據,頷首表讚同:“沒錯。”
盡管兩人與江靈蠱一唱一和,都認定流暉師弟是凶手。然而他本人卻十分堅定,甚至有些固執己見的盲目信任。不過他並未與三人爭執,亦不曾反駁,隻是一味搖頭。
江靈蠱思索道:“本座還有個問題,閣下平常練功時,你師弟可在旁觀看過?”
兩人師出同門,低頭不見抬頭見,流暉修煉新刀法時,難免不會被其師弟瞧見。這樣一來,就不止流暉自己掌握獨創刀法,其師弟有可能暗中偷學。一直私下裏勤加練習,終於在那次誅魔行動中,為了鐵證如山,不僅用師兄創造的刀法害人,自己還偽裝成唯一受害者來指證師兄,讓師兄百口莫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可謂老謀深算,心機之深沉,歎為觀止。
流暉略作回憶,微微點頭:“看過。”
陸千秋忍不住拍手道:“如此真相就更加明了了。”
江靈蠱偷瞥他一眼,心想,陸影帝,能不能控製下你自己,不要激動,比起流暉師弟,你也不遑多讓。
流暉自始至終仿佛隻有一句話,那就是“不可能”。就算他沒有宣之於口,三人從他淡定的神色也可見一斑。他是真的屬於那種寡言少語之人,可能江靈蠱問十句,他隻答一句,言辭甚是簡單,往往一個字,或者兩個字就打發了。
越是這種沉默寡言的人,內心越是無法撼動。
三人固然有同樣看法,流暉偏就與眾不同,與三人站在對立麵。雙方都認為對方的判斷有誤,一時誰也改變不了誰。
流暉默默無言喝著酒,手中酒壇堪堪見底。這時風停了,水麵七彩顏色如凝固似的,涇渭分明。卻在此時,眾人聽到軋軋之聲遠遠傳來。
那聲音好像是車輪在滾動,正在往淮川渡口靠近。不多時,就見三名身高隻有眾人腰際的侏儒,合力推著一輛板車,車上橫放著一副新棺材,從材質上看,和不久前江靈蠱見過的壯漢等抬的一模一樣,應該也是桐木製作。棺蓋上不出預料,有一朵枝葉微顫的潔白桐花。
三名侏儒推得滿頭大汗,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像是溺水之人,仿佛那棺木極重,需要耗費他們所有力氣。對三人而言,或許真的很重。但江靈蠱明顯看出,三人不是累的,而是在害怕。沒錯,就是害怕。三人雖竭力掩飾,可瞳孔流露出的恐懼,是那般強烈。
三人都其貌不揚,位於中間者,頂著一個紅彤彤的酒糟鼻子,一雙吊梢眼,人沒到,見淮川渡口站著江靈蠱等人,好似吃了一驚,待要下意識停步。突然想到什麼,後背一陣寒冷,忙大聲道:“前麵三位麻煩讓一讓,給死人騰條道。”
嗓音粗啞,說話時,冷汗更是控製不住地狂流,很快就將衣衫濕透。
陸千秋和金子林兩人聞言都往身旁退開一步,唯獨江靈蠱還負手冷冷屹立原地不動。她在猶豫,依江雪飲個性,該不該讓?大抵充耳不聞比較穩妥。畢竟江雪飲不是那種別人能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人物,她可是堂堂女主。
就在她決定就站著維持人設時,蹙著眉偶然一回頭,差點把腰給閃了。眼角猛地一抽,就見侏儒三人身後,約超過十步距離,一人衣紅勝楓,雙手抱劍,披散的墨發隨著其吊兒郎當的步伐漫不經心飄動著。
男子未及加冠,膚白如雪,俊美無儔,風驟起,陌上公子般踏著清風行步走來,當真舉世無雙,舍他其誰。
可是江靈蠱卻看得內心直冒火:這廝怎麼又又回來了?!說好的永遠失蹤呢?
金子林見是小師弟,大喜過望,道:“小師弟你來了。”
葉封玄沒過去,就在自我覺得合適的地方駐足,一副不染纖塵的出塵姿態,紅衣飛舞,清俊耀眼,聞言淡聲回應。
三名侏儒聽到他聲音,那模樣簡直比大白天見鬼還恐怖,抖成一片片狂風暴雨下的落葉,紅鼻子侏儒顫顫巍巍揮手命令其餘兩名同伴停下,自己則難以抑製地驚懼,一向能言善道的他,話都說不利索,哆哆嗦嗦道:“掌……掌舵的小哥,秦……秦……小仙我又……又給你帶……屍體來啦!”
聽口氣,他倒似經常給流暉運送屍體過來。
流暉放下酒壇:“有勞。”
秦小仙慌亂擺手:“不敢不敢,職……職責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