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妧將這塊令牌拿在手裏, 然後略微抬眼看了一下景佑陵,隻看到他瞳仁分明,他從未言而無信, 也是真的在護她平安無虞。
那些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或許也從來都隻是虛無縹緲的雲煙, 他也不該是那樣絕情的人。
他們再前行了盞茶功夫,就已經看到了崇德殿外的那株梨花樹, 景佑陵頓步道:“進去吧,我在此處候著殿下。”
隴鄴的冬天大多見不到什麼綠葉, 聽聞嶺南一帶的梨花樹就算是秋天也不會全都落完了葉片, 可是在崇德殿外的這一株梨花樹就光禿禿的, 幹枯的枝椏上麵是灰敗的痕跡。
謝妧點了點頭, 走到了殿前的時候, 候在崇德殿前的李全貴卻迎了上來, 躬身道:“殿下。”
李全貴是跟在父皇身邊的老人,自先皇起就一直都是在這崇德殿之中伺候著,就算是從前父皇在東宮之時伺候的太監, 在李全貴麵前也隻能是點頭哈腰的,李全貴和高陘在宦官之中, 算得上是地位相當之高的了。
謝妧對於李全貴也算得上是相熟, 略微頷首然後準備踏入殿內,卻沒想到李全貴手中的拂塵一掃, 上麵的白毛揚起,就這麼橫在了謝妧的麵前。
李全貴一向都知道謝東流最為疼愛這個長女,整個宮闕上下, 進入崇德殿中不需要通傳的也隻有謝妧一人, 李全貴本人也一向都對謝妧極為尊重, 但是現在卻將自己手中的拂塵攔在了她的麵前。
謝妧挑眉, 倒也沒說什麼,就這麼看著李全貴。
李全貴原本還以為這位嬌生慣養長大的公主殿下必然會臨場發難,卻不想卻忍住了以往的脾性,他倒也麵色絲毫不顯,隻朝著謝妧笑道:“殿下年歲現在也不小了,以往是少不更事,不通傳倒也是罷了,現在殿下年歲漸長,也已經成為人婦,若是不通傳實在就是有些說不過去了。”
李全貴這話說得好聽,不過就是看在現在傅家失勢,謝東流將儲君之位留給了謝允,他拿不準現在謝東流對於自己的態度,也不知道謝東流現在到底想不想見到自己,所以現在才擋著自己。
人為其主,也是人之常情。
謝妧倒也說不上是什麼滋味,隻是想到之前李全貴到景家送荔枝的時候,和現在相比起來,也當真算得上是今時不同往日。
她隻笑了笑,“那就勞駕李公公通傳一聲了。”
“那好,就請等殿下在此處等候片刻,”李全貴將拂塵收起在臂彎之中,“等得了陛下的首肯,咱家再傳殿下進去。”
前世謝允出事的時候,那時的謝妧並不知道緣由,也就這麼被攔在了崇德殿外,甚至連李全貴都對自己說,謝東流在這個時候並不想見謝妧,但是這世卻截然不同,謝允被景佑陵保下,甚至謝策也在其中並不知情,在謝東流麵前說得上是兄友弟恭。
謝東流在這個時候立謝允為東宮太子,其實對傅紜也算得上是有愧在心,所以在這個時候也必然不會將自己拒之門外。
況且,謝妧也一直都知道,謝東流這麼多年對自己的疼愛和榮寵,也從來都並非作偽。
謝妧麵色如常,隻道:“勞煩李公公了。”
李全貴連忙笑道:“公主殿下當真是折煞老奴了。”
說罷就轉身前去崇德殿中,不多時就從殿中出來,然後臉上還帶著一點兒笑意,一隻手抬起朝著殿內的方向,躬身道:“陛下現在正在殿中等著公主。”
崇德殿內的構架和從前一般無二,謝妧上次前來,雖然也不過才是五月中旬,還不到半載,再次前來的時候就有些覺得恍如隔世。
在謝妧最後的記憶之中,她在梧州的那場夢之中窺見了前因後果,謝策的性情大變,父皇母後的雙雙薨逝,在那場夢之中,她最後看到謝東流的時候,是他腹部中劍,鮮血染紅了明黃色的衣袍,他雙目通紅,下頷處青筋直冒。
隴鄴自建都起,在位君主推行仁政,天子劍幾乎也沒有出鞘的機會,而謝東流提劍而來,卻也是在混亂之中,因這把天子劍而死。
謝策當年在為他們入殮下葬的時候,背負著不仁不孝的罵名,隻因為當年傅紜和謝東流兩人入皇陵的時候,是自隴鄴建都以來,唯一的沒有同棺而葬的帝後。
也是因為這件事情,謝策在那些稗官野史的記載之中,說他枉顧人倫,弑父殺君,毫無人道可言。
以至於到現在,謝妧都不知道這件事到底應該歸咎於誰,母後知曉傅家要對謝允下手,並沒有勸阻是真,也並未告知父皇也是真,謝東流忌憚傅家外戚專政,阿策性情衝動不穩,所以在謝允和阿策兩人之間搖擺不動是真。
後來因為謝允身死,這因果而起,阿策不知情,想要護著傅紜和謝東流二人也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