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山南麓的明光別院內,正舉辦春歸宴會。
在春和景明之際,後宮嬪妃及官眷聚在一起製茶、品香,以祈禱新的一年風調雨順、河清海晏。
因皇後早逝,後宮嬪妃皆份位低微,便由太後主持宴會,太子從旁協助,三公九卿的大臣家眷皆收到請柬參加。
明光殿內,最上首坐著的年邁婦人是太後,皇後早逝,又未立新後,是以這後宮都由太後管著,太後身邊空著的位置是她的孫兒,太子高詔的位置。
太後座下兩側是兩排桌案,這是留給官眷的位置。
最靠近太後的是丞相夫人,接著是太尉夫人,接著是禦史大夫夫人……桌案全是按照禮法,根據官階和身份地位擺放。
而在這長長的桌案最後的,是司農侍郎的官眷。
三公九卿中司農侍郎官階最小,又不是出身世家大族,是參加宴會之中最小的官。
辛夫人知曉老爺全靠會種地,才當上司農侍郎,本是農婦出身的她,滿懷壯誌,盤算著靠這次宴會,和其他夫人打好交道,也好替自家老爺謀求前程。
“柳夫人,這宮裏廚子做的糕點就是不一樣,我都吃不出來是什麼做的,可就是覺得好吃。”
太常夫人皺著眉頭看了正往嘴裏填食的侍郎夫人,不著痕跡得將寬袖收了收,免得她嘴邊的糕點碎屑濺到自己身上。
“真想討要這糕點的方子,我也學了做給我家老爺。柳夫人,你怎麼不吃啊?多好吃啊。”辛夫人兀自說著。
太常夫人實在不願意和這等不知禮法的粗俗之人搭話,便偏過頭看大殿之中的舞姬跳舞。
辛夫人自覺無趣便也不再說話,看到身旁的庶女正往大殿之上看,便杵了她一下,“上麵豈是你能盯著看的,一點都不知禮法,果真是鄉下來的做派。”
辛玥微微皺眉,一張瑩白的小臉更顯得楚楚動人,小巧的紅唇如櫻桃般,一雙眼眸瀲灩流光,在受到主母訓斥後,也隻是默默低下頭去。
辛夫人無法生育,辛玥是婢妾所生,也是司農侍郎唯一的女兒。小娘是給父親下了藥爬床才懷了辛玥,父親不喜小娘,更不喜辛玥,不然也不會十五年裏除了定時的銀子連封信都沒有。
小娘也是悔了的,帶著女兒在老家的祖宅裏過活,獨自生活了十五年,本以為就這樣普普通通過完一輩子。
一次,辛玥在上山途中救了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將他帶回家,悉心治傷,那人自稱高子淵,說是附近的鄉野村夫,打獵受了傷。
辛玥不信,傷口明明是刀劍傷,便要高子淵好了便即刻離開宅子。
辛玥貌美,一直被到北城的潑皮王癩子覬覦,整日虎視眈眈,使些下作手段,誣陷辛玥偷養漢子,傳得北城滿是風言風語。
小娘本就得了風寒,聽了謠言愈發嚴重,竟到了垂死邊緣,小娘不放心辛玥一人孤零零,死前硬是逼迫高子淵娶了辛玥,好讓王癩子死心。
盯著哭腫了的眼料理過小娘後事後,辛玥便寫了和離書,要與高子淵各歸其位。
可沒成想高子淵卻要假戲真做,如狗皮膏藥般整日對辛玥說些臉紅心跳的話,又登堂入室住進了辛玥的碧紗櫥,還說要盡什麼夫君義務,逼著辛玥說稱他親親夫君。
呸,都是騙他的。
辛玥本就膽小,躲他躲得無處可逃,想到父親在都城梓城做官,權大勢大,總歸能讓高子淵再找不到人。
是以,辛玥主動寫信給父親,百般訴說孺慕之情,懇求父親接自己來皇都梓城,又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假意承迎高子淵,灌他喝了好多酒,又陪著他廝磨一陣後,跟著南下商隊離開了北城。
已經過了月餘,這麼久都找不到人,他應當放棄了吧。初次見他渾身是血,辛玥怕極了,但是沒成想把傷治好後,這個人讓辛玥更怕了。
灼熱的肌膚,耳邊的私語,還有不容拒絕的情話,每晚環在腰間的臂膀,想到這,辛玥臉上一陣發熱。
辛玥端起茶抿了一口,涼茶下肚,臉上的熱意也少了幾分。
……
“母後,兒子來了。”
正當辛玥低頭沉思,門外一道輕浮的聲音響起,把她嚇了一跳。
抬頭就看到一個暗紫色的身影從眼前飄過,一路小跑著衝向大殿之上。
太後看到是南郡王亂闖,本有些生氣,但又被他一路小跑還差點被自己絆倒的樣子逗笑,笑罵道,“你這家夥,怎麼如此不知禮,闖到這裏做什麼。”
南郡王撩著頭發趕走太後身旁的侍女,卷起袖子,為太後捏起肩膀,一邊笑著環視大殿上的眾人,“自然是來看看母後這有沒有俊—俏—的女兒家。”
俊俏二字還特意拖著長音,一雙桃花眼眯著,嫣紅的嘴巴嘴角微微勾起,臉上因為撲了粉更顯得俊俏白嫩,穿著暗紫色的袍子,領口有些鬆散,露出修長的脖頸和喉結,不愧是燕國的第一美男子。
眾多夫人笑罵著他,小姐們也羞赧得躲閃,但都嬌嬌怯怯的,有些大膽的女兒家,還從扇子裏探出眼睛,好奇地盯著他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