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北風呼呼呼的,吹得本就破爛不堪的窗戶吱呀作響。沈璋躺在一張窄小老舊的床上,整個人枯瘦成一團,他的意識已經開始逐漸渙散,在模糊中,他好像又看見了那個青色的窈窕身影。突然,冷風猛地倒灌進來,他一下清醒了。
也是,柳沅已經死了好久了,這一次,不會再有人走進這間屋子,給瀕死的他一點救護了。
臨死前,沈璋想,他是個被貶謫的庶人,沈家苛待他,隻有柳沅給了他一點溫暖。
可是他根本連護住柳沅的能力都沒有,隻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去。。。
重新睜開眼時,沈璋卻發現自己躺在一張舒適暖和的床上,手腳都是溫暖的。他驚異地坐起來,卻發現房中還有一名男子,二十出頭的年紀。男子看見沈璋醒來,笑著對他說,
“明兒就是放榜的日子了,虧你心大,竟也能睡得住”
放榜?沈璋急忙跑到銅鏡麵前,鏡子裏是自己,卻是過分年輕的自己,他死的時候已有足足三十好幾了!
難道自己竟是重新活了一次嗎
沈璋暗暗想,既然上天要他重新活一次,那麼他就絕對不會像上一世一樣憋屈死去。
十年後
今年不知是怎麼了,才剛剛十月,青陽的天便驟然冷下來。城裏的富貴人家已經燒起了炭火,暖融融的。可是窮苦人家就難過了,青陽一向地氣暖和,要到正月裏大量的炭車才會運進來,眼下全城便隻有那麼一點廉價劣炭了。可這就是這一點點的劣炭,竟是一天一個價,叫人供不起。
柳沅已經挨了兩日的凍,早上起來的時候,冷得連肢體都是麻木的。她哈了口氣暖暖手,替睡在角落裏的丫鬟珍珠掖了掖被角,別叫被窩裏那些稀罕的熱氣跑出去。珍珠今年才十五,比她還小一歲呢,沒有火,主仆兩個隻能縮在一起取暖。見小丫頭睡得香,她歎了口氣,簡單梳洗了一下就往城中走去。
這家典當鋪子就在柳府隔壁,鄰著半條街的距離,夥計看見柳沅來了,笑吟吟上去,“姑娘,又是你,今日要當些什麼”。柳沅小心翼翼取下發髻上的一對粉蝶撲花的步搖,想了想,又戴了一隻上去。這是母親臨終前送給自己的,如今窘迫,也不能全都當了,總要留下一隻來做紀念。
夥計舉著步搖對著光看了看,那塊玉渾然一體沒有半點雜質,雕工也是栩栩如生,確是實實在在的好東西。他對柳沅說,“姑娘,你這東西是好,但是湊成一對價格更高,單這一隻嘛,價格上恐怕就不那麼過眼了,還請姑娘你考慮清楚。”柳沅咬著唇,點點頭,步搖上的流蘇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蝴蝶像是活過來一樣,停在少女鬢邊。
真是好物件,夥計心中默歎,將一小包碎銀子塞到了柳沅手裏。還沒等她拿穩,就有十幾輛大車從身後招搖而過,掀起的冷風險些讓她打了個趔趄。柳沅趕忙捏緊了錢袋子,才看清這浩浩蕩蕩的車隊,竟是從柳府那邊出來的。
她心裏不禁好奇,便連忙問夥計,“小二哥,你可知道柳家這麼大的陣仗,是為了什麼”
因她這幾個月時不時就要往鋪子裏跑,店裏的夥計也就熟絡起來,他嗐了一聲,說道,“不是柳家的,這是平寧王府的馬車隊,姑娘那是沒見到,這些車先前都是拉了滿滿的禮箱來的,上頭都是紅綢子。我聽人說,是王爺要求娶柳家的小姐做王妃呢,嘖嘖,這下可真是柳樹枝上飛出個金鳳凰嘍”。
說到這位平寧王沈璋,柳沅倒是知道。這位王爺是當朝唯一一位異姓王,他本就是隨州沈家的二爺,因此聖上特允許他鎮守隨州,世襲罔替。夥計還在說,“我猜啊,王爺一定是來求娶柳四小姐的,聽說四小姐莫說咱們小小青陽,就是整個隨州,也是數一數二的貌若天仙啊”,他又壓低了聲音,“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