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箭步上前要抓起那條蛇。

但是惠舒的外公聽到他剛剛的叫聲,急急忙忙往回跑了,一邊喊著:“舒兒,怎麼啦,出什麼事啦?”

那個同學扭頭看到惠舒外公的身影,臉色邪笑忽然變成一種悻悻。

“切,沒意思。”

他離開了。

惠舒坐在地上,覺得渾身僵硬,一直到他外公把他拉起來,他才顫顫巍巍地解釋:“外公……剛剛有蛇。”

外公哎呀了一聲,笑了笑:“山裏當然有蛇,習慣就好。”

惠舒臉色很青。

“但是它很可怕。”

“舒兒記得以後上山來都穿長衣長褲子,有蛇你就那木棍子打打草,蛇就都嚇跑了。乖,咱是男孩子,咱們不怕那些。”外公笑盈盈地摸著惠舒的腦袋。

這些話並沒有緩解惠舒對這種動物生理反應般的恐懼感。他隻想著自己以後不要再上山就是了。

他遠遠沒想到這卻並不是整個事情的結局。

那是半個月後的一節語文課上,老師挨個點人起來讀課文,馬上就要到惠舒了。

其實那天早上來學校時候,惠舒就覺得班裏好像有什麼氛圍有點怪。不少同學都折著頭看自己,他也不知道是在看什麼。

在下一個輪到惠舒的時候,惠舒從來沒說過話的鄰座忽然側過頭,問他有沒有音樂課本。

“音樂課本?”

惠舒不解,不知道語文課上用這個幹什麼。

鄰座支支吾吾,一擺手:“你借我一下就好嘛。”

惠舒心裏有點懷疑,但他向來容易說話,就沒有拒絕。

他把手伸到課桌裏,摸到的卻是一個長長的彎彎的東西。

這什麼?繩子?

一開始他沒想明白是什麼,還奇怪地垂下頭去看。

結果手裏拿出來的是一個已經成幹的小蛇。

惠舒不能動了。兩眼裏頓時失去神彩,隔了好久,他才腦袋一甕,啊地大叫出來,汗淚如雨下。

於此同時身邊幾個小孩憋不住了似的,嗡地笑成了一團。

“他真的怕蛇誒!”

“你看他嚇得。”

“哭了誒,他嚇哭了!”

“哈哈哈哈。”

惠舒兩眼一黑。

語文老師匆匆趕過來,又是焦急又是生氣,權威和責問與這場景裏的其他聲音融成一團,成了這段痛苦的記憶裏的最後和聲。

從那時以後惠舒就不能再看這種動物了。

上了大學以後學校組織去動物園,朋友拉他去爬蟲館,他都微微一笑,說不去。

乃至於用手機刷圖片,意外的出現了蛇的畫麵,他也會匆匆劃過。

因為一旦見到,他很容易就陷入那種極度恐懼或者說是痛苦不能自控的狀態。

不單單是對於動物本身的恐懼,還有那些惡意的嘲弄,都在他心底留下了一些拭不去的傷痕,像是噩夢一樣包圍了他。

如今是碰上了這樣大的一條蟒蛇,還差點吞下他,這對他的刺激更大了——他抖得更厲害了。

攬住宣司腰的手臂都在劇烈顫抖。

他意識不清,隻想躲在什麼裏麵。所以頭不由自主地向埋,最終頭撞到了一個懷裏。

他沒弄明白這是什麼,腦袋往前蹭了蹭,感覺和他童年時抱著被子枕頭哭不一樣,溫熱而帶有一種力量。

忽然,一直手放在他的後背上,輕輕摩挲。

宣司這也是學著部落裏得兔子安撫幼崽時的模樣。

惠舒很瘦,後背上骨骼突起,讓他覺得莫名的有點心疼。

可能是手掌過於溫柔了,就這樣輕撫一會兒,惠舒顯得平靜了許多。

他就像是在睡夢中擺脫了噩夢一樣,不再顫抖了,臉上也逐漸變得安寧沉靜。

好一點了?宣司垂頭觀察。

不過隻要宣司的手抬起停下安撫,惠舒似乎又要被那噩夢困住似地,眉頭緊皺,小臉上浮現驚恐。

雖然有點像是詐騙,但是宣司沒辦法,手就隻好一直這麼在他身後輕輕的撫著。

時間有多久呢,大概是他手都要酸了的時候,惠舒才輕輕嗯了一聲,扭過了身,轉手鬆開了他一直包著的那細而緊實的腰。

咦——這枕頭怎麼今天感覺不太一樣?

他在那枕頭上掐了一把,硬硬的,真奇怪。再掐一把。

“……”宣司蹙起眉頭。

醒了就開始搗蛋?

惠舒搖頭晃腦,似乎睡得有點迷糊,他坐起來足足想了幾分鍾,才明白他不是八歲,眼前的也不是枕頭和被子。

他看著自己的動作,與那對灰色的眼睛四目相對,皮膚從脖子紅到耳朵,呼吸都急促起來……

“我……他……這……”

宣司微微揚起眉毛:“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