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訂在“鏡月軒”包廂。
推開門,屋裏的人齊齊抬眼看過來,唐茵也怔住了。
包廂裏除了繼父彭遠峰,還有她的女兒彭菁菁。
彭遠峰坐在主座的右首,神色陰晴不定,隱隱散發著低氣壓,看向唐茵的眼神也不似之前和藹。
彭菁菁坐在他右側,見進來的是唐茵,輕蔑地白了她一眼,把頭扭向一邊。
坐在彭菁菁身旁的,則是一個二十來歲的男青年,長相和陸嶼有三分相似,氣質卻截然不同,穿著花襯衫黑褲子,梳著油膩的飛機頭,翹著二郎腿,眼神似笑非笑地在唐茵身上打量了一圈,便定格在陸嶼身上。
主座是一位五十來歲的中年男人,身材精廋,頭發斑白,臉上雖掛著淡笑,但矍鑠的眉目間卻透出一股精明和陰鷙,看樣子應該就是那位“五爺”了。
這時,五爺發話了。
“阿嶼,唐小姐,你們來了,進來坐。”他拍了拍左首的位置,“阿嶼,過來。”
陸嶼麵目表情地走過去,唐茵自覺地挨著繼父坐了。
就位後,服務員開始上菜。
五爺嗬嗬笑了兩聲,道:“今晚就是家宴,各位都不用拘謹,容我先來介紹一下。”
他把手放在陸嶼肩上,顯示出幾分親近,對彭遠峰說:“彭工,這位是我的侄子,陸嶼。”
又對陸嶼介紹道:“阿嶼,這位是公司最出色的土木工程師,彭遠峰,也是你這位唐小姐的父親。”
聽到“你這位”三個字,陸嶼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站起來,朝彭遠峰頷首致意,彭遠也起身點了下頭,臉色明顯不大好看。
“唐小姐。”
聽見五爺招呼自己,唐茵猛地抬頭,就見他微微一笑,指著彭菁菁身邊的男青年說:“這位是犬子,羅瓊,也是阿嶼的堂兄。”
羅瓊懶洋洋地站起來,朝唐茵伸出右手,似笑非笑地盯著唐茵:“弟妹好啊!”
這一聲“弟妹”透著三分輕浮,三分調侃,聽在唐茵耳中非常不舒服,勉強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
誰知,那羅瓊不僅言語輕浮,行為更是無恥下作,趁著握手,在唐茵手心輕輕撓了一下。
唐茵立刻甩開他的手,胸口泛起一陣惡心。
五爺介紹完,便招呼著開宴了。
唐茵感受著繼父周圍散發的低氣壓,猜測她和陸嶼的事,應該是被發現了,再聯想起剛剛他對陸嶼的態度,明顯透著冷淡,甚至還有些厭惡,心裏不禁泛起愁雲。
抬眼間,看到彭菁菁正親昵地給羅瓊夾菜,忽然明白過來,羅五爺說的“家宴”的意思。
這是把她和彭菁菁當做“侄媳”和“兒媳”招待了,而彭遠峰自然就是親家公了。
席間,羅五爺問了陸嶼一些工作和生活上的瑣事,儼然一位慈愛的伯父,陸嶼則問一句答一句,語氣淡漠,但基本的恭敬還是有的。
唐茵幾次抬頭看他,想從他那得到一個回應的眼神,可整場宴會下來,陸嶼都沒有往她這邊看一眼。
唐茵有些失落,但想起剛才他在門外的警告,明顯不想讓屋裏的人,也就是她伯父和堂兄知道他們的關係,但出於什麼原因不想讓他們知道,唐茵就猜不到了。
宴席到了尾聲,羅五爺讓人拿了兩個禮盒過來,說是送給彭工兩個女兒的見麵禮,打開一看,居然是兩枚卡地亞紅寶石胸針,名貴得不可想象,彭菁菁眼睛都直了,唐茵也嚇了一跳。
彭遠峰突然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說:“羅總的心意我們心領了,但我的兩個女兒無功不受祿,承受不起羅總的這份大禮。”
“哪裏哪裏。”彭遠峰笑道:“阿嶼的父親是我的兄弟,隻留下他這麼一個孩子,他喜歡的女孩子,配得上這世上最珍貴的東西,區區一份見麵禮,彭工就不要推辭了。”
這時,陸嶼突然開口:“五爺,您誤會了,我和唐小姐隻是普通朋友,沒有要交往的打算。”
聽了這話,唐茵如墜冰窟,臉霎時白了。
彭菁菁幸災樂禍地瞟了她一眼,羅瓊勾起嘴角冷笑,表情玩味。
話說到這份上,禮物自然是送不出去了。
彭遠峰笑著打圓場:“既然是這樣,是我沒弄清楚狀況,誤會了,來,唐小姐,我敬你一杯,給你賠個不是。”
唐茵強行壓下心底泛上來的苦澀,端起紅酒杯,和他虛碰了一下,仰起頭一飲而盡。
她雖然拚命掩飾情緒,表情沒有流露出分毫難過,可在場誰又能看不出她的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