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在打呼,鼾聲低沉接著是誇張到窒息的吸氣聲。
黃涼想要睜開眼睛,眼皮膠黏住了似的,廢了好一會兒功夫才睜開條縫。
許是睡得太久太沉,眼睛還是微眯著看什麼都模糊,倒是那鼾聲歇住了。身體軟綿綿的沒什麼氣力,想握拳頭卻夠不上勁。
到底睡了多久啊?黃涼心裏疑惑,掙紮著坐起,尿意來了。穿起鞋子往茅房去,剛伸腳腳尖忽然一痛,還未明白怎麼回事,一股溫熱順著大腿根滑涼到腳踝後,身子還抖了一抖。
尿啦?
黃涼趕緊揉開半眯的眼,雖然還是看不大清楚,但襠部那塊水印很是分明。再伸手往前一探,這邊怎麼是堵牆呢?
忽的,他意識到了哪裏不對,瞳孔擴大腦袋猛地前傾,這雙手!這雙滿是皺紋黑斑的手是誰的?他勾起食指,那雙老手也跟著動了!
意識猛地清醒。
黃涼又立馬了然,夢,是做夢。小時候經常做找茅房尿尿的夢,隻是這十四歲還尿床實在太羞臊了;腳尖痛多半是翻身時踢到了床沿,也是常有的事。必須立馬醒來,趁爹娘沒注意把被褥衣裳都泡水裏才行。尿床並不是什麼大事,可被人知道了那就不是小事了。
他重新躺了回去,閉上了眼。
意識果然又昏昏沉沉了。
良久他再一次醒來,苦笑著剛才的夢,下意識的揚起手,笑容是瞬間消失的,因揚起手而褪下的袖子裏出現了兩條細瘦陷骨的幹癟手臂。
“夢中夢!”黃涼篤定的自言自語。
第一個夢字聲音很正常,到中字便氣不足了,結尾的夢字被倒吸一口幾乎窒息的氣給咽了回去。
這……這不是塗老頭的聲音嗎!
倒吸太猛讓他咳了好幾口才順了氣。
等等,方才的倒吸氣,怎麼跟一開始聽到的打呼聲一樣!
所以,打呼的根本就是自己?
黃涼趕緊搖頭要把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給甩出去,果然有用!甩了一會兒頭暈的厲害,再次睡去。
第三次醒來,他沒有說話沒有抬手甚至沒有睜開眼,他已經知道這不是夢,太陽照在了臉上暖呼呼的,這個時間爹娘不可能繼續讓他睡,腿上那股溫熱變成了貼涼,濕冷濕冷的還有一股騷氣。
眼皮子猛的彈開,黃涼想要猛地也坐起,身體卻不允許,需要雙臂撐著。
胸口有一道圓形的陽光,順著光線看過去,是窗戶邊的一麵鏡子,隔著遠反而看得清晰,鏡子裏是一個滿臉皺皮、頭發虛白、大小眼翻鼻子的幹癟醜老頭。
黃涼不敢多看扭過臉去,望著邊上那堵牆。
記憶在這堵斑駁的牆上慢慢浮現。
“好歹在這牆上掛點字畫什麼的啊!”一隻不白卻幹淨年輕的手拍在了牆上,回頭說到。
那張可惡的臉出現了,塗老頭佝僂著身子穿一身棕袍襯上幹癟四肢,活像一隻直立的蟑螂。
“你想掛什麼就掛唄,我都行。”那該死的家夥拿出了一錠銀子遞了過來。
那隻不白的手去接,然後就眼前一黑。
黃涼顧不得換褲子,鞋都沒穿走到書桌邊,打開了當時塗老鬼拿銀子的抽屜。
空的。
隻這幾步就有些氣喘,趕緊扶住椅子坐下,又看到了那個鏡子,拿起砸了個稀爛。
“那我在幹什麼呢?”
換好了褲子,黃涼拄著一根木棍焦急的往村裏趕。
村子叫溪沙村,內裏三十幾戶人家,黃涼家就在沿路走過水田右手的第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