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成三十二年三月。
南隋武惠帝率十萬大軍親征北燕,定國王夫婦、衛國公府世子秦鞏隨行。六月,南隋大軍在勾陳關遭遇北燕五十萬大軍埋伏。戰況慘烈,十萬大軍盡數覆滅。定國王夫婦亦是埋骨北境,留下不到四歲的獨子百裏泧。
惠武帝百裏章傷重不治,回京途中於廊城龍馭賓天,三皇子百裏雍即位,年號盛和。
盛和元年春,南隋長公主百裏德音,嫁與衛國公秦奚,誕下一雙龍鳳胎兒女。
德頤院屋內暗香浮動,初夏暖陽透過鏤空的雕花窗桕遊進屋中。
“長公主,小郡主睡醒了!”
身著朱砂色對襟上衣、青緞背心,容長臉麵、丹鳳眼的俊俏丫頭,正輕拍著搖床裏的一雙嬰兒。
“快來抱給我。”倚床半臥的少婦懷抱女兒,身著白色對襟小褂,襟口處由金線繡著百蝶穿花圖,肌白發黑,長發半綰,鬢間戴著玉鏤雕丹鳳紋簪,未著粉黛,細看眉眼之間有淡淡愁緒。
“阿音。”推門而入的中年男子鬢若刀裁、眉如墨畫,端的是一派矜貴雅致。
他眼尾入鬢處有一道如細柳似的疤痕,不但無損樣貌,反倒添了一絲軍旅之人才有的堅毅,中和了精細的五官帶來的女氣。
好一對麵貌出色的神仙眷侶,妙極。
男子攬過女子的肩膀,附耳輕聲安撫道:“父親傳信回來,泧兒已無大礙,如今到了雲州。”
百裏德音雖然是當今聖上的親妹,卻奉先帝旨意自小被養在定國王府,與定國王百裏榮夫婦親厚非常。“如此,兄長在天之靈也可大安了。”
門外傳來一道恭謹的女聲,“奴婢雲宿,稟國公爺、長公主殿下,有客求見。”
“進來回話。”榮百裏德音應道。
身著藍色侍官服製的端莊女子推門而入,垂頭恭謹行來。“稟殿下,國公府門前有一滿麵銀須的出家人求見。”
“可有說所謂何事?若無事便罷了,好生招待茶水。”佛教在南隋盛行,上至皇室重任下至黎民百姓皆對出家人以禮相待。
“這…”侍女向前半步,於長公主和衛國公麵前輕言:“這出家人不受布施,隻說他知小郡主命數,故而前來相告以避劫。”
百裏德音與秦奚二人對視,而後秦奚起身輕輕拍了拍妻子的手背,安撫道:“我去看看。”
秦奚出德頤院見左轉,見老者站在衛國公府正門前,快步走向老者,規規矩矩行了一晚輩禮才抬頭打量起眼前的出家人。
一身灰色的粗布海青,精神矍鑠,雙手經絡分明一看便知身手不凡,於是愈發恭謹,“晚輩秦奚,不知師傅所謂何事?”
“給國公爺見禮”老者雖這樣說,但卻未動作行禮,接著道:“貧僧一年前於襄城受惠於倬雲先生,今算得小郡主命數,特此相告。”話畢,於袖中取出一張拇指寬的紙條交與秦奚。
‘孤鳳泣血,獨龍早喪。’秦奚見了大驚,便問:“何以解之。”
清鴻又取出一塊白玉放於秦奚掌心,說:“自有定數。”
秦奚後退一步,雙手交握,直臂行了大禮。“不知大師於何處落腳?”
“有緣自會再見。”秦奚禮畢抬頭,清鴻已不見蹤影。
盛和十五年春,京都東街。
侍女雲宿端著碧梗粥和糖蒸酥酪,放輕手腳推門而入。
秦綰窈梳著雙丫髻,穿銀線的紅色絲帶在發髻上係城蝴蝶結,垂下的絲帶尾綴了兩顆足有指甲那麼大的東珠。
正頭枕著小臂趴在窗台上向外看,和弟弟閑聊道:“昨日軍報入府,大軍如今已到了南麟關。想來爹娘不日便可抵京。”
去年秋天,北燕數度襲擾邊城,皇帝百裏雍命秦奚夫婦率二十萬大軍出征。如今半年過去,大軍凱旋而歸。
秦繼臻束發至頭頂,垂下的發尾都編著小辮子,齊眉勒著麒麟花紋的金抹額,身著天青色長袍,登著青緞黑底小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