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燈節當天
杜翟租的地兒不臨街,但一大早杜允問便被左鄰右舍的孩童歡笑聲叫醒,從牆外傳來鬧著要大人做花糕和紮花燈的陣陣叫嚷聲,整個空氣裏都彌漫著對花燈節的期盼和快樂。
光隻是聽就令人情不自禁地跟著雀躍,杜允問也不例外,他一邊吃著早點一邊聽著小幺在一旁手舞足蹈地描述著城裏為花燈節布置忙碌的景象,身心充滿著被節日氣氛感染的愉悅。
不怪城裏百姓對花燈節興致如此之高,隻因整個北安幾乎都處在國家北方,氣候偏寒,風高少雨,故花少而樹多,農時也大大晚於國內其他地區。
而朔通城更是北中之北,靠近邊境,四季輪替仿佛在此早已被封凍。國內早是一片鬱鬱蔥蔥之時,它卻是天高草黃,風吹過處處皆是枯朽之聲,水天一色毫無鮮亮色彩,因此百姓都渴望在如枯草一般顏色的生活中多添些點綴生命的亮色,因此便選在北地花期之始聚在一起向上天祈求鮮豔永駐。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區別於中原地區的花燈節,原本隻是祈禱花期延長而舉辦的節日也因逐漸加入了種種與花或相關或衍生的美好要素而慢慢演變成了全城歡慶的佳節盛典之一。
不過在這樣的日子裏也有人無暇同樂,比如杜翟。他為抓捕今夜會“不請自來”的盜神忙得不可開交,根本沒法抽出時間來照顧寶貝弟弟,就連杜允問要與李肆今晚見麵都隻是派了個下屬來交代注意事項。
待人走後杜允問想了想,隨後扭頭衝小幺眨了眨眼,略作興奮道:“你說要是不小心走到侯府附近了怎麼辦?”
小幺見他故作神秘的樣子,一副了然模樣與其對上視線,搖頭晃腦地笑到:“隻是一個不留神逛過去的,順便看看二少爺的英姿,想必二少爺不會怪罪的。”
“是這個理兒!”杜允問雙手一拍,抿嘴笑到:“就這麼定了。”
黃昏時分,街邊屋簷下懸掛的各式燈籠次第亮起,一路朝著花神廟延伸;各家各戶扶老攜幼走出家門,幾乎每家手上都有提著白日裏做的花燈,笑鬧著熙熙攘攘往花神廟去。
北方的天黑的早也黑的快,不多時天邊最後一抹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夜幕下小巷浮起的星星點點的燭火,如八方清淺的小溪,緩緩彙入主街,組成一條光的河流,聲勢浩大地朝“入海口”去。
可今日不同以往,粗壯的光河竟硬生生分出一股“支流”,直直地朝鎮北侯府湧去。雖侯府外早有兵士駐守阻攔喝止,但仍阻擋不了好事百姓把侯府圍得水泄不通。他們高聲討論著即將“造訪”侯府的盜神將會以何種方式盜走“鎮宅之寶”的種種可能,甚至就地拉了場子開了賭局,好不熱鬧。
是的,幾乎全城百姓都知曉鎮北侯府死守的“秘密”。
花燈節標誌的花神燈會在戊時於廟前廣場上被點亮,燈亮之時便是盜神得手之時。
現在是酉時。
花神廟正對著高大的花神燈,高聳的燈台被廟裏的蓮花燈層層包圍,在燈芯頂上跳動的火苗的映照下依稀可以看到沒在黑暗中的神燈輪廓,眼力佳的可瞧見層層疊疊的花瓣向四麵舒展,巧奪天工的手藝使人仿佛看見大地春來,風過,繁花應聲而放的燦爛模樣。
人們聚在此地等待燈亮的刹那,杜允問在燈下等著李肆。
“李大俠怎麼還不來啊?”杜允問放下對著花神燈合十祈禱的雙手轉頭衝小幺問到。
小幺心裏直歎氣,從站到燈下起這都是念了第幾次了,就這麼上杆子送錢給人嗎?想是這麼想,嘴裏還是任勞任怨回答:“不是說好敲晚鍾時嗎,快了吧。”
杜允問聞言墊腳望了望廟門裏,除了進進出出的遊人沒瞧出個所以然來,隻得悻悻然道:“那看來是來早了……”
小幺見狀無奈地輕砸了下嘴,上前安慰到:“這事兒怪不得少爺,來前我打聽到說是這晚鍾沒有固定時辰,什麼時候響全憑天老爺……”
小幺邊說邊留意著杜允問的表情,見他聽到後麵時先前的頹相已逝,取而代之的是微微張大的眼眶和亮晶晶的眸,儼然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見人已被自己成功轉移了注意力,小幺心頭一喜,方才刻意放慢的語速恢複了正常且輕快起來,於是他接著說:“因這廟裏的規矩是天黑後開始晚課,課畢後便敲鍾吃飯,日日如此。天黑得早就早敲鍾,黑得晚就晚敲鍾,什麼時候敲可不就憑天老爺的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