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七鑽進用湯婆子暖好的被窩裏,又將夫郎摟過來,把今日之事詳詳細細地複述了一遍。羋毓衡被妻主硬邦邦的手臂圈著,費了半天力才轉過身,望著妻主的眼睛。
陽七說著說著就忘了詞,隻覺得自家夫郎的眼睛可真好看,像是含了一汪暖融融的春水,怎麼看都看不夠,可怎麼長的!於是伸著脖子狠狠親了一口。
被在眼皮上親出一個紅印的男人無奈又溫柔地睜開眼,看著自己的妻。陽七覺得,皎皎有時看她的眼神,既像看自己的孩子,又像看自己的妹妹。
“妻主,侍覺得,阿茂弟弟隻怕沒有能回去的地方了。若如此,就將他留在家中,也是個幫手。您覺得呢?”
陽七覺得在阿茂的事情上,皎皎實在過度熱心了。不過她的皎皎本就是個心比米糕都軟的男人。於是沒心沒肺地將男人摟過來,八爪魚似的纏在他身上,手也不安分地伸進寢袍裏。
“好好好都聽你的,阿茂的事你做主就好,我沒有意見。”
羋毓衡低吟一聲,感受著妻主在他身上播撒的熱情。
屋裏的油燈不知何時息了。羋毓衡仰麵看著頭頂黑沉沉的,顫動的床帳,慢慢閉上了眼睛。
第二日,羋毓衡很早就起了身。
自從身體基本恢複後,羋毓衡就擔起了一個合格宗夫的職責。每日天蒙蒙亮就起身,和阿阮一起蒸餅,燒水,準備早膳。而後喂雞,從地裏最後剩的一點秋菜中采集能吃的部分送到灶房。這時候陽七和十三朱勾幾個也差不多該醒了,羋毓衡便端著溫水侍候陽七洗漱,阿次則照顧另外兩人。不過聽著隔壁不時傳來的咆哮聲羋毓衡懷疑,十三或許寧願不要阿次侍候。
而後陽七洗漱完,就會去前院加入晨訓的兵奴中,一起打打拳刷刷槍斧。很遺憾,因為家裏沒錢,兵奴們隻能使用石頭打磨的槍頭和斧子。至於能不能有青銅劍用,恐怕日後很長一段時間,她們都隻能靠搶。
卯時三刻,又訓了一身臭汗的女人們就著冰冷的井水洗把臉,然後捧著蒸餅就著菜湯大嚼特嚼。而後家主往宮裏當差,朝戈領著兵奴們繼續操練,其餘女人們上工的上工,上學的上學,抄錄的抄錄。收拾過飯後滿室狼藉,家中的男人們終於能有短暫的休憩。
整個早晨羋毓衡並沒將阿茂當做客人看,而是帶著他一起準備飯食,喂雞打掃。忙忙碌碌下,阿茂渾身的拘謹和不適也淡去不少。
待到終於將一切收拾齊整,羋毓衡將阿阮另派了些活計,自己則拉著阿茂量布裁衣。阿茂到底是苦日子裏長大的,讓他繡花或許不成,但像製衣縫補一類可用來賺錢謀生的手段他都有掌握。經羋毓衡略加指導便做得有模有樣,兩名男子跪坐在屋內,偎著火盆散發的熱度做起了針線。
正房拉門大開,深秋的日光透過門口的桃樹枝杈斜灑在草席上,落下星星點點不規則的光斑。庭院裏幾隻家禽亂竄,咕咕叫著在泥土裏翻找蟲吃。不知哪裏吹起一陣秋風,將鄰居家牆頭的紅葉吹了進來,打著旋地落到拉門裏。羋毓衡伸手撿起紅葉,遞給阿茂看,阿茂看過便笑了。這一瞬間,竟有幾分歲月靜好。
感覺此時氣氛正好,羋毓衡開口道:“阿茂弟弟,你可願意與我一同服侍家主?”
阿茂的笑容尚掛在嘴角,他似乎用了片刻才理解對方話語中的意思,而後笑容從臉上消失,轉而變成驚恐羞慚。他扔下手中針線,給羋毓衡磕了一個重重的響頭。
“郎主,小子絕未存過這等心思!小子剛受過您二位大恩,怎會……”
“你若答應我,做我的家人,便是對我的報恩了。”羋毓衡並未給阿茂說完的機會,他甚至有意放慢了語速,柔聲道:“現今家主在外正處於關鍵時期,家中諸事繁雜,且不能分了她的心,給她添不必要的麻煩。今日如你所見,家中內事隻靠我和阿阮兩個是忙不過來的,卻也不好擾了前院兵婦訓練,如此必要再添男子幫襯。再者房事之上,我……我獨自一個也有些吃不消……”
阿茂張張嘴,憋得滿臉通紅卻不知怎麼開口回絕。他對天發誓,自意識到陽七已經娶親,就絕沒想過要打擾她的生活,更別提有何非分之想。事情走到這一步,竟讓如此慈悲高貴的郎主親口說出這番話,或許還是因為自己太過軟弱,輕賤了陽七和郎主的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