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thingisimpossible。i、m、p、o、s、s、i、b、l、e……”伴隨著耳機裏麵進入副歌部分的男女和聲響起,秦淮無聲默念單詞的嘴唇闔上。
從坐上公交車到現在,沒遇到堵車的情況,中途有一個站點,她聽完了三首歌,第四首正在播放中,約莫十八分鍾。
應該快看到了。
秦淮心裏麵想著,視線越過公交車上的摩肩擦踵看向外麵,公交車駛上高架,對麵的棕色鐵路從綠幽幽的山體裏麵橫貫而出,往遠方延伸。
而在那鐵軌的後麵,是一塊巨大的仿佛鑲嵌在山林之中的led巨幕廣告顯示屏。
她是偶然發現這裏的,高一的時候,學校組織外出參觀曆史博物館,學校租乘的大巴車經過這裏,正好逢著一輛火車駛離。劇烈的轟鳴吸引了車上同學的視線。
秦淮抬眼往窗外看的時候,那火車車身已經全部從隧道裏麵鑽出,車尾呼嘯而去。然後,那原本被遮擋住的戶外廣告顯示屏,一覽無餘地落在她的眼底。
伴隨著仿佛能夠將耳膜炸裂地,“咣當!”聲響漸漸遠去,秦淮卻看見那顯示屏上俯瞰的城市萬戶燈火由遠到近,她看見那燈火映亮街道一隅,行人腳步匆匆,車流如海潮奔騰。
秦淮背脊不自覺繃緊了一點,直到大巴車下了高架,她也還是一直看著。
在腦海裏麵看。
其實回家坐地鐵要方便很多,但每次放假,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她會特意選擇坐公交車,就是為了再看一眼。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喜歡,其實就是一個挺普通的樓盤廣告。
可是這樣看著,和特意去找這個廣告來看,就是給人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但秦淮也不是每次都能看到,廣告投屏偶爾也會播放其它廣告,她也不能每次從學校回家都選擇坐公交。短暫地經過,公交無法精準到分鍾,種種外力因素壘摞到一起,甚至讓秦淮連播放規律都摸不準。
這是隻能看運氣的事情。
她聚精會神地盯著廣告屏,光影成像縮放在她的瞳孔裏麵,漂亮的女明星抬手撫過脖頸間的項鏈。
——是個珠寶廣告。
不是秦淮想看的。
她移開視線,公交車駛下高架橋。
從上車到現在,耳機裏的第四首歌進入尾聲。
秦淮抓著公交吊環,鼻腔跟著尾調輕輕哼了幾聲。
她是在初二那年跟著爸爸媽媽搬到南崎的,北衡省的省會城市。那時父母的工作重心轉移,帶著她告別了一家曾生活了數年,陪伴過她童年記憶的小城,來到這個城市。
而現在,坐公交從學校到家的那一段距離,是她能夠記起關於幼時生活的那個小城所有記憶的節點。
她路上能看到山野,能看到幾片綠油油的田地,能看到建造在山腳下的農家小院。
偶爾。
坐地鐵是看不見的。
但所幸的是,剛到南崎的時候,住的房子和以前的差不多,並沒有造成太大的不適感。
秦淮記得那會兒是元旦,小區門口的那條路上,兩旁的樹上掛著小燈,藍紫色的冷調,但是很漂亮。於是那天晚上,她在征得爸爸媽媽的同意後,一個人在小區門口的那條路上,坐在樹下的長椅上,盯著那一排樹,看了好久。
告別、忘卻一個地方需要勇氣,但喜歡上一個地方,也可能隻是因為一縷光線、一段路程、一個途經道路播放的廣告。
·
“加州花苑到了,要下車的乘客請您攜帶好隨身物品從後門下車,開門請當心,下車……”
公交車到站的廣播提示音響起。
秦淮收了耳機,下車。
路上在小區外的商鋪買了點時令蔬菜。
加州花苑是典型的排屋建造,公交車不經過小區門口,還得走一段路。
秦淮回到家的時候,空空如也,爸媽還沒有下班。
她去樓上房間放好自己的書包,琢磨了一下老師布置的作業自己什麼時候能寫完,然後去廚房開始準備晚餐需要的東西。
秦淮上了高中住校,父親秦謙因為工作的關係,不常在家,母親邱若琳也是出差常客,因此家裏麵就沒有請阿姨。學校周末放假,如果秦謙和邱若琳都不回家,秦淮會自己在廚房折騰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忙綠了兩個小時之後,拿起手機……點外賣。
她不喜歡做菜,但是很喜歡炸廚房。
早上的時候,邱若琳給她發了消息,說今天是要回家的,讓秦淮買點菜,洗幹淨,等她回來做飯吃。
其實秦淮覺得老媽和她一樣喜歡炸廚房,而且還是喜歡做菜的那種。關於這一點,應該是遺傳。
雖然已經將近九月底,但外間陽光依舊熱烈得好似到了能把地麵烤得焦糊的地步。秦淮一邊淘米準備煮飯,一邊透過窗戶看著陽光折射在對麵那棟房子玻璃上的光線。她在疑心自己到底是怎麼安全回到家的,陽光好像會將人活生生給曬化了。
煮上飯之後,秦淮又老老實實開始洗菜。
廚房是背陰麵,水龍頭的水潑灑在她手臂的時候,甚至帶出了一點涼意,和外間的天色簡直天壤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