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霽涼撫摸著牆上瓷磚的裂縫,感受著其冰涼的觸感。
從小到大,不論是身邊的親戚、鄰居、老師還是同學,對他都有著或多或少的敵意。
他的手微微使勁,指尖便嵌進了裂縫中。皮膚被不規則的磚石劃破,傳來陣陣刺痛感,但緊接著又歸於麻木。
這一切,到底是他的原罪,還是這座小城太過封閉壓抑?如果他能夠走到外麵的世界,是不是就能擺脫這一切?
至少,能讓那些人消除些許偏見,能讓……沈老師對他另眼相看。
讀書或許不是唯一的出路,卻是他最好的選擇。可他現在的成績卻僅僅在班裏的中遊徘徊,想要以這樣的成績上大學,幾乎是不可能的。
溫霽涼將手指抽出,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眼睛。
那份撫慰金也算是不小的數目,省著點應該夠他半年的生活費。或許他應該把工作日的那兩份兼職辭了,換一個清閑點的,多花點時間在學習上。
沈疏隻是短暫地清閑了兩天,就變得比以往更加忙碌了。
這段日子裏,總有絡繹不絕的女學生來進行心理輔導。她們更多的不是傾訴自己的遭遇,反而對他充滿了好奇,話裏話外都是往他身上去扯。
沈疏修的是無情道,但這不代表他看不穿別人的感情。
當初,他沒有第一時間辭去這份工作,一方麵是因為對心理學的好奇使然,另一方麵則是因為他原本並不想過多幹涉原主的人生軌跡。
但是他明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是了,哪怕被困在一幅孱弱的凡人軀殼,他沈疏也必不可能對任何人虛以為蛇。
然後,他就接到了一通電話。
來電顯示的聯係人是——媽媽。
沈疏的手微微顫了顫,也不知道是有意無意,正好摁在了掛斷的按鈕上。
房間裏恢複了安靜,然而下一秒因緣玉就在他的識海中大叫:“主人,您怎麼可以掛沈清母親的電話,你明明答應了要照顧她!”
沈疏:“我沒答應。”
“但我替您答應了呀!如果您做不到的話,沈清肯定也會纏上您的,說不定等您這次輪回完了,又有十個世界在等著您!”
一向無所畏懼的沈疏:“……”
“等那十個世界完了,又會有十個,百個,千個……”
沈疏抓起桌上的手機:“我現在就給她回電話。”
總算讓我找到主人的弱點了!因緣玉正暗自得意,卻沒想到樂極生悲,下一秒就被麻利地關了小黑屋禁閉。
電話很快被接通。
“喂,小清。”
這是一個舒緩溫柔的女聲,能聽出上了年紀,卻無法讓沈疏將其與記憶中“母親”這個詞彙產生分毫聯係。
沈疏有些不自然地開口:“嗯……是我。剛剛按錯了。”
“沒事,媽媽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感覺有段日子沒怎麼跟你聯係了。”嘴上說著沒事,沈母的聲音卻帶著明顯的擔憂,“小清,你最近過得還好嗎?”
“嗯,挺好的。”他想象著原主會怎樣回答,卻始終模仿不出一個兒子該有的語氣。
聽見這樣簡短到敷衍的回答,沈母顯然更為憂慮,“你最近工作,是不是還挺忙的?”
“嗯,是有點。”
“周末也很忙嗎?好些日子沒見麵,媽媽想你了。”
沈疏的指尖無意識地磋磨著桌麵,片刻後才答道:“還好。”
“那……這周末,回家來住吧?”沈母的聲音帶著渴求的意味。
沈母的住處其實離十二中並不算遠。沈清原本也是住在家裏的,隻是當他發現自己情緒開始不穩定時,為了不讓母親擔心,便找借口說為了上班方便搬到了學校附近的出租屋。不過周末的時候,他多數時間還是會回家跟母親同住,也好方便照顧一下家裏的店鋪。
而沈疏來的這半個月,每每收到沈母的消息,則是一概推說工作忙給搪塞了過去。
但這畢竟是原主的母親,既然答應了要照顧她,自然不可能一輩子不見麵。
拒絕的話到嘴邊轉了個彎,最後變成了:
“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