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明菲碎了的又豈止一個彼岸夢:撕裂的槍傷和流產的痛楚不但沒有在回國後日漸消失,反而循環反撲,日複一日的折磨摧殘她脆弱的身心。
她不想養父母憂心,即便沉痛漫長的後遺症比血如泉湧那一刻還要難受煎熬。
湛霆看在眼裏,急在心裏,隻能在她縮在牆角“蹭蹭”冒冷汗時,及時出現,並默默地喂給她一顆偽裝成糖果的止痛藥,“疼就吃一顆,吃了就不疼了。”
明菲就著他的手吃了一顆,軀體的痛哭減輕了許多,意識又開始犯迷糊。
明明大腦一片洶湧汪洋,卻神奇地拍打出一個異常清晰的輪廓,她不禁脫口詢問,“大胡子叔叔,是你嗎?”
“菲兒,不怕。”
明菲不由自主地癱靠在他的肩頭,“大哥,我知道是你,是你一直在保護我。”
湛霆的眼角瞬息驚喜萬變,“馨兒,你記起我了嗎?”
明菲意識恍然,前世的記憶如夢境一般紛至遝來,“我怎麼會忘了你呢?從小到大,除了爹爹,就你最疼我了。我記得大夫人要給我包小腳,是你帶著我避開了那些婆子和下人;我學騎馬摔傷,是你背我走了十裏路回家;我生病發高燒,你連江湖術士的割肉治病都試過了;我還記得,我見到我的生父後,發了瘋似的拿著槍去逼問爹爹是不是害死我生母的仇人,是你緊緊地抱著我,唯恐爹爹一氣之下殺了我。大哥,沒有你,馨兒在秦家根本活不下去的。”
湛霆激動地眼角淚花滾滾,“不,你才是對我最好的人。小時候,我時常頑皮闖禍,一闖禍就被爹摁在地上抽打。每次都是你纏著爹幫我解圍,好幾次都把我幹的壞事攬在自己身上。每次我被爹打得關進黑屋子,你都會悄悄拿著我喜歡的糕點和糖果送給我,跟我說吃了糖就不疼了。其實你比誰都清楚:我不怕疼,我體質比你好,我從不生病,即便受了重傷,兩三天就能好起來。你卻讓我裝病,說爹知道了下次會打我打得更狠!”
“吃了糖,就不疼了。”明菲掛著淚珠的笑臉洋溢著幸福的喜悅,“大哥,我現在,真的不疼了。”
湛霆輕輕地拍著她,“睡吧,睡醒了,明天就好了。”
明菲睡著了,她的零星的記憶與意識難以連續成篇,可湛霆這七十年來卻記得清清楚楚,從未忘記。
馨兒是軍閥秦成武搶來的女兒,而秦湛霆的生母則是秦成武名正言順的二姨太。
據說,二姨太在懷上秦湛霆之前,是一個膽小柔弱毫無主見的女人。
可就在懷上這個兒子之後的三個月,二姨太突然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天不怕地不怕,鬥大房,管賬房;騎大馬,宰牲口;連汽車槍支都學得門精兒。
因而,便有算命的說,“二姨太這一胎,必定天星轉世,貴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