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熏著淡香,窗上掛著暗色的貢品綢布做簾,遮住了外麵的光。
大太監在天還不亮就到了,守在床邊,一步不離。
宮女穿著軟底的鞋,不敢走動,生怕擾了床上人的睡意。
其實,床上的人已經醒了。
長公主晉恪睜著眼睛,有些不太舒服。
她也不知今天是怎麼了,隻覺得全身都懨懨。
但她也不能躺太久,畢竟她的皇帝親哥現在重病在床。皇帝在病重前下了聖旨,讓皇妹晉恪輔助國事。
太子腦子不太好,說句大不敬的,若是皇帝薨了,這天下晉恪隨手就能握住。
太子好糊弄,腦子不精明,隨便哄一哄就行。
但是太子妃很有些腦子,平常總是小心翼翼,從不留把柄。
晉恪想自己掌權,肯定要把太子妃除了。
日後,太子侄子當皇帝,晉恪自己垂簾攝個政。
晉恪靜靜想了一會兒前路,終於穩了心。
然後,她沒作聲,手在床板上輕輕拍了兩下。
晉恪的大太監聲音輕柔:“公主殿下可是要起了?”
晉恪“嗯”了一聲。
外麵立刻忙碌起來。
宮女快步走來,攙扶著晉恪起了床。
她坐在梳妝鏡前,大太監在一旁稟告朝堂上的事情。
晉恪一邊聽,一邊眯著眼,讓宮女給自己洗漱、束發。
她身前跪了個宮女淨臉,身後也跪了個宮女束發。
大太監叫步蟾,長相清秀,舉手投足間的陰柔勁根本遮不住。
他手段厲害,很多事,晉恪都倚重他。
宮女輕柔地給長公主淨了臉,另一個宮女上前,手裏有搓熱的玉肌散,裏麵混了百珍膏。
晉恪閉上眼,宮女跪在地上,輕緩地把手裏的養顏膏敷到了長公主臉上。
膏體柔滑,溫度適宜。
晉恪全身都鬆弛了下來。
忽然,她後腦一疼,剛生出的舒服勁一下子全沒了。
晉恪下意識伸手捂住後腦,扭頭看到了身後呆住的宮女。
大太監迅速上前,一腳把宮女踢歪在地,急急問:“公主可是傷著了?”
那宮女才反應過來,趴在地上開始哭著求饒:“求殿下饒命,求殿下饒命……”
她跪在地上不停磕頭,可指縫裏還掛著幾根公主的頭發。
晉恪俯身,掐著宮女的下巴,細細端詳她的臉。
晉恪向來不記下人的名字。
她心裏裝著天下,哪有閑心記這些無用的東西。
但常在殿裏這些,晉恪大多還是麵熟的。
這個應該是新來的。
長相寡淡,眼睛不大,看著沒什麼福氣。
也許是晉恪這會兒頭皮還有些疼,心情不多好,怎麼看這宮女都覺得醜。
她鬆了手,把手指在帕子上擦了擦。
步蟾看出來她滿臉的不悅,恰到好處提了句:“奴才馬上把她處理了。”
這樣不會伺候人的,自然是要處理的。
至於步蟾是怎麼處理的,晉恪從來不管。
她剛想“嗯”一聲,忽然眼前一花。
晉恪忙閉上眼,等她再睜開眼,就驚住了。
剛剛她還在雕金砌玉的宮殿裏,現在眼前滿是枯敗的莊稼。
晉恪慌了,她想動,但又動不了。
她掙紮著,始終沒有辦法挪動半步,最終隻能放棄。
但等她偃旗息鼓了,但她所在的這具身子,竟然走動了起來。
晉恪對這個身子,根本沒有掌控的能力。
她好似成了孤魂野鬼,被困在普通人的皮囊裏。
晉恪從沒有過這樣的經曆,也從未聽過這樣的故事,這事比她在戲台子上聽過的鬼怪之說更為驚世駭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