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近一分,敏思心下便緊一分。人總會變,歲月能消磨許多情感,等三爺成婚有了妻兒,過上些年,他可還會對她溫情脈脈,心頭又能裝她幾分呢。
她想迎上去,但理智將身子定在了原地。
“三爺。”福身見禮。
趙寰眉峰微皺,玉髓回稟說精神已好了不少,怎的麵色仍素白一片,“病還沒好全,不安生歇著,起來做什麼?”
“奴婢去見了紅玉。”細細寒風吹著,敏思有些貪念昨兒夜他輕摟安撫的,那股流進她心窩的暖,“……紅玉死了。”
敏思屈了雙膝一跪,“三爺……紅玉最後求奴婢別扔她去亂葬崗,奴婢想,她既已知罪自戕……”
“交給嚴嬤嬤料理,安葬了吧。”
她家三爺到底寬厚,念著這些年侍奉的情分,否則依王府規矩,紅玉這般犯上大罪斷不可能入土,“奴婢替紅玉謝過。”
“起身。”
敏思應聲站起,無聲跟在趙寰身後,隨著進屋。
“快來瞧我給你帶的好東西!”見她在廊中又跪又謝的,魏銘不知發生了何事,且再說他表哥院中的事更輪不著他指劃,分別朝二人覷一眼,他忙喚著敏思近前,指著幾案上的一摞道。
被人記掛著,敏思心暖,“謝謝魏二爺。”
“可別客氣,也不知你愛不愛吃。”幾案上小零嘴俱是敏思小時候愛吃的,這麼多年過去換了口味也未可知。
“難為魏二爺記著奴婢喜好,謝您的上心。”小零嘴裏頭雖有喜歡的,但紅玉自戕的模樣尚存在腦中,她提不起食欲。
“您今兒怎麼這一副打扮?”打小一塊念學過來,敏思倒頭一回見他普通人裝束,身著粗麻衣裳。
魏銘不自在地輕咳一聲,不好在她麵前提馮家小妹。也是突從他表哥口中得知她病倒,來得急了些,坐上了他表哥馬車,哪裏容他再回府換衣裳。
覷一眼趙寰,他怕他當著敏思揭他的短。
“您快坐,奴婢給您泡茶去。”見魏銘欲言又止,敏思眼力見兒的沒再追問。
魏銘飲完一盞茶,視線來來回回落向主仆二人,覺著今個二人之間似隔了什麼,也覺著,自個兒待在屋內甚是礙眼。
在他表哥冷嗖嗖的目光中,魏銘起身告辭,“聽聞太妃病了許多時日,姑母那兒也未曾請安,表哥……我便先走了?”
趙寰掠他一眼,“這副模樣去?”
“我、我回府換一身。”魏銘摸了摸鼻子,如此裝束在姑母院中無妨,若上章慈院請安便有些失禮了。
趙寰麵無表情,“不送。”
嘖,魏銘挑眉,這是多麼想他快些消失!
敏思收拾著魏銘用過的杯盞,屋中少了一人,頓時陷入沉靜。
看她忙碌,趙寰暗歎一息,“你坐下。”
敏思手上一頓,靜站在幾案邊,一時間不知該開口說些什麼。
“這個燥性。”趙寰扒拉開魏銘買的一堆小零嘴,挑出陳記炒栗子擱在一邊,又挑出吳記芙蓉糕道,“這個幹澀。”
“糖葫蘆、糖人兒……這魏銘,還當你是小丫頭哄呢,耽擱諾多時辰排隊卻盡買些小孩子愛吃的。”他將一堆東西挑了個遍,喚著玉髓入內,“拿下去分了,讓小廚房燉些清淡滋補、養人元氣的粥湯。”
玉髓接了滿懷的零嘴吃食,偷覷一眼主子,又望一眼敏思,忙應著,“是,奴婢記下了,這就去辦。”
“身子既沒好全,便好生喝藥安生養著,院中事務先交給嚴嬤嬤。”趙寰看著她。
敏思輕抿唇瓣,低言,“是。”
“大夫斷定沒徹底大好之前,不許攬事。”依她操心性子,趙寰又補了一句。
“是。”他既這樣吩咐了,便是不妥,敏思也無力反駁,“……那,奴婢該做些什麼?”
照了他意思自是吃了睡、睡了吃,快些養好身子,長些肉也是好的。趙寰啜一口茶,“若閑著無事,便賞賞景、看看書、靜心練字皆可,內書房架子上新得了幾冊孤本,要有興趣,取回房裏看便是。”
“三爺……”敏思覺著,有些話窩在心頭不能不說。
趙寰示意直言。
“奴婢覺著若真這般做了,不出幾日,秋水院裏必定風言風語。以後,若遇上偷懶懈怠的,奴婢問責起來也沒甚底氣。”
趙寰靜默一刹,“算是規勸?”
敏思睫羽微垂,“奴婢不敢。”
這日,趁著趙寰出府,敏思去了懸著草體“清淨”的東跨院內書房一趟,找到幾冊孤本,仔細捧回了房內窩在冬爐矮案邊翻看。
她到底沒敢違逆趙寰的意思,近來絲毫未過問院內事務,全權交給了嚴嬤嬤打理。除了吃睡喝藥以及每日三頓滋補粥湯,別無煩事相擾。
既依言這般偷閑了,她也說服自個兒心安,權當侍奉十載,一朝生病,主子給放的病假。
聽玉髓的消息,章台院裏隻知紅玉惑主犯上,並夥同周娘子二人行醃臢手段對她下手。那個在她屋中搜出,被三爺扔在爐中燒掉的巫蠱娃娃,除了當時在場幾人,似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