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韙昭正準備先把溫明娟送回家。沒想到,才拐了一個彎,幾輛大小不等的車直向他們擠過來,亮晃晃的大燈逼使人睜不開眼睛。
高韙昭倏地一個緊急煞車,溫明娟赫然發現他的臉上有種淺層憂慮。
“麻煩事終於來了。”高韙昭說。
還來不及問清楚他所謂的麻煩事是什麼,大約二十幾個人分別從外頭那幾輛車中走下來排成兩列陣勢。
“恭請韙哥下車,紅埕幫綠水堂堂主阿蔡等候多時了。”說話的是一個年莫三、四十歲的男人。
“什麼是紅的綠的?”溫明娟悄悄拉過陶慕維問。
“我還彩虹咧!”陶慕維想笑卻不敢亂笑,因為外麵那種陣仗真的很嚇人。
“到底是什麼?”她不死心的又問一遍。
“我也不知道。”
“真是的。”溫明娟推了一下他的頭。不懂早說嘛!把老師當猴子耍。
溫明娟仔細打量窗外,不禁毛骨悚然,她們難不成是遇上黑道?
“要不是韙哥今晚大顯身手,教訓了那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無賴,我們還不曉得要到哪兒找您,好為您接風洗塵咧!”那個叫阿蔡的又恭敬的說道。
“下車吧!”
其實溫明娟的腳有點發抖,真的很不想走出去,但高韙昭都叫他們下車了,她哪還敢賴在車子裏?
“見過韙哥。”阿蔡對那二十來個彪形大漢喝了一聲。他們倒是整齊劃一的喊了一聲“韙哥好。”
“不必拐彎抹角,有什麼話,你就直接說吧!”高韙昭說。
“要不是為了那孩子,我們怎會知道韙哥大駕光臨咱們南部?您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想見上您一麵都難啊!今天有緣一睹韙哥的風采,實在是三生有幸……”阿蔡說。
那個孩子?莫非講的是陳宏佳?因為那件事,給高韙昭添了大麻煩?
溫明娟心中納悶著。她並不確定自己的猜測有幾分準,不過,就這些對話看來,那大概也八九不離十。
“你可不可以不要講得這麼肉麻?不是告訴過你了,有話快講,有屁快放。”高韙昭看起來對那個叫阿蔡的歡迎詞很不欣賞。
“是。”阿蔡的臉上失去了光,頓時變得很晦暗。
“你這種請人的態度和方式有違江湖道義,幹嘛找這麼多人堵我?”高韙昭怏怏的說。
“對不起,我們想不出更好的方法。”阿蔡麵有難色。“貴幫最近收保護費撈過界,連我們的地盤也湊一腳。上次還對我們的兄弟動刀動槍的。”
“所以你們就到我們的場子去撒野?”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要不,我們怎麼會來請韙哥出麵排解?您說的話算數,一言九鼎,連貴幫石幫主都聽您的。我們和貴幫之間的衝突想必韙哥也不願讓它繼續擴大吧?”阿蔡向在場眾人遞了一個眼色,隨後又說道:“還是請韙哥到綠水堂一趟,我們慢慢談。”手下的一名弟兄應聲將車門打開。
“請韙哥和兩位上車。”阿蔡說。
“綁架?”溫明娟的腦中浮現以往在新聞裏報導過的一樁樁綁架案,她現在是不是也步上了那些受害者的後塵?
沒事想那麼多做什麼?總是喜歡自己嚇自己。
隨著一陣鑰匙清脆的撞擊聲,高韙昭把手中的那串車鑰匙拋給阿蔡。
“要兄弟們仔細點開,車子若有半點閃失,加倍跟你討回來。”說完,高韙昭逕自坐入車內。
唉!他居然連招呼一下都不會。
溫明娟拉起陶慕維的手臂,趕緊跟隨高韙昭閃進車子裏。
她第一次感覺這麼需要他,故緊挨著高韙昭坐,仿佛人身安全比較有保障。
這也是她第一次跟這個男人靠得這麼近。
“你會不會覺得怪怪的。”突然,高韙昭回望了溫明娟一眼。
“什麼怪怪的?”
“為什麼這麼靠近我?位置這麼大,不會坐過去一點?”他問。
“我很害怕啊。幹嘛這麼小氣?”溫明娟不高興的回答他,“被綁架咧,怎麼不怕?”
“噓。”高韙昭突然用手捂住溫明娟的嘴,他輕輕的搖著頭警告她,“千萬不可以說那兩個字。”
雖然他正在警告她,但溫明娟看到一種淡淡的關切從他的眼底流泄出來。
這種感覺才更怪。
變態終究是變態。她隻能這樣解讀他。
綠水堂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地方,它的外頭是一家賣茶葉的店麵,怎麼看,也看不出其中有些什麼與眾不同之處。從樓梯爬上去,打開一個門便開始繞路,繞了半天,直到頭都繞暈了,那群大哥才好不容易的停下腳步。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溫明娟下意識緊抓高韙昭的手臂靠在他的身後,而他,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就這麼讓溫明娟抓著。
“韙哥,請進。”阿蔡手下的兄弟開了一座鐵卷門,轟隆隆的卷門聲,吵得人耳膜痛得很。
他一定感受到她的身體抖得厲害,雙手就好像剛從冷凍庫裏剛取出未解凍的豬肉一樣又冷又硬。直到這會兒,他才開口說道:“不會有事的,你別怕成這樣。”
天啊!溫明娟真的很想哭。但是隨即考慮到身邊還有一個陶慕維,她是他的老師,怎麼可以哭?連她都撐不下去了,那陶慕維又該怎麼辦?
一種身為老師的責任感頓時油然而升。不,她絕不能哭。
可是眼淚不太乖巧,它和溫明娟的意誌力拔河的結果卻是略勝一籌。她的眼眶泛著淚水,拚死命的打轉。
“沒事。”高韙昭停下腳步,拍拍溫明娟的頭,旁若無人的說道:“你是我帶出來的,我會平安的把你帶回家。高韙昭一向說話算話。”才說完,他擠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來。
“知……道……了。”溫明娟點點頭,她知道高韙昭是在安慰她。
來到他們所謂的“綠水堂”,偌大的廳堂裏擺設了幾張檜木椅、兩張桌子及幾座落地櫃。那個叫阿蔡的深深一鞠躬,舉起手臂請高韙昭上座,不過高韙昭並不怎麼搭理他,自己隨便挑了個位置就一屁股坐下。
高韙昭一坐下,她也不得不跟著他坐下,陶慕維也立刻緊挨著他們的身邊坐了下來。
等三人都坐定,阿蔡的手下馬上跑過來遞上一支煙給高韙昭。
抽煙?
不……
她內心深處正在呐喊,大約喊了有數千次之多,始終不敢喊出聲音來。
“我不抽。”溫明娟以為自己聽錯了,高韙昭竟然說他不抽煙?尤其是這種“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時候。
“溫小姐有對煙味很過敏,隻要聞到煙味,她就會鬧氣喘。”高韙昭又接著說。
溫明娟心裏疑惑得很。氣喘?我幾時有這個毛病,怎麼我自己都不知道?
“這樣吧!要不就全麵禁煙,要不就找個幹淨舒適的房間讓他們兩個休息。以免溫小姐聞到煙味氣喘發作,一不小心掛了,你們可就全玩完了。”看起來高韙昭正在威脅阿蔡。
要那夥人不抽煙比吊起來毒打一頓還難受,於是她和陶慕維得到了一間舒適的套房可稍微休息片刻,至少暫時可以和那群說大不大的“大哥”們隔絕,這大概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已經接近深夜十二點,溫明娟的精神已呈現萎靡的狀態。昨天晚上為了陶慕維逃票的事往來奔波台南,搞得筋疲力竭覺也沒睡好。今天一整天又為了陳宏佳的事弄得人仰馬翻。本想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覺補回來,偏偏事與願違,到這個時候了她還回不了家,甚至於未來還生死未卜。
溫明娟真的是好累。
但遇到了這種狀況,教她怎麼睡?
溫明娟猜測在高韙昭還沒與阿蔡談出什麼結論之前,她和陶慕維兩個“跟班”也不至於有什麼危險才是。
心裏一放鬆,也許是太過疲累,溫明娟蜷在椅子上竟然睡著了。不曉得睡了多久,恍恍惚惚中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她才慢慢蘇醒過來。
“我怎麼睡著了?現在是什麼時候?”
一醒來,溫明娟腦海中立即反射這兩個問題。
她看看表,七點半。
糟糕!得上班了,可是人在這裏,怎麼去上班?當大家發現我和陶慕維雙雙失蹤之後,又會是個怎樣的情況?
這些問題在溫明娟的腦中徘徊,久久不能散去。
“小姐、小哥哥,這裏有牙刷、牙膏和毛巾;另外還有兩份漢堡和鮮奶,請慢用。”走進來的是一個年約十二、三歲的小妹妹,說起話來很伶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