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後來因為起點太高。之後幾十年都沒有再往上挪動。但這亦是天恩。
章年卿為了給兒子鋪路。還借口自己妻子是獨女,過繼了一個兒子給馮家。明明是娶妻,搞得像是自己入贅。從前幾十年都沒聽說章家要過繼兒子給馮家。
誰都看得出章年卿的算盤。兒子過繼給馮家了。那就不是章家的兒子了。自然就能出仕了。
就這樣。章家還有兩個兒子埋沒在家族了。不見名聲。
一個家族很少會允許兩個以上的人出頭。京城章家如此,更何況遠在浙江的本宗章家。
浙江章家從前對章芮樊可不好。——章芮樊是前首輔章年卿的父親。
章家從章芮樊那一代開始,就和浙江章家少有聯係。隻是因為章芮樊在京為官。朝廷重孝廉,忠義大過天。章芮樊並沒有真正傳出和家族不合的傳聞。
隻是章芮樊從生下長子、次子、三子、幼女四個孩子後。都沒有回老家去報族譜。反而在京城給子女錄了籍貫。
章年卿等人和他的兒女們都是正經的官籍。京兆府人士。平日對人介紹時,才提一嘴祖籍浙江桐廬。
後來章年卿飛黃騰達。自己做了當朝首輔,妹妹做了當今皇後。本宗章家就靠了過來。章年卿大約是不想被人罵忘本,或者是出於和他父親一樣的顧慮。對本族人很好。兩邊又互通了年禮。
南邊本就多出才子。像章詢這樣的出色的子弟。哪家不出幾個。
可像章詢這樣。背著個家族大姓,卻沒沾到什麼實際便宜。卻備受牽連的存在。王匡德很能感同身受,他為什麼到荒涼的隴東來。
天下富饒之地。少不了章派黨羽,這天下中了進士不能做官的人多了去了了。章詢想要出頭。還隻能來隴東。
至少在隴東。章家的手還沒有伸到這裏來。
章家是閣臣出身,他們的黨羽遍天下。卻唯獨不敢碰武臣。
中州王陶家已經犯盡了帝王的忌諱。章家不會再在這件事擼帝王胡須。除非是天家讓章年卿、章年卿的親兒子、親孫子親自來。
不然章家是不敢在隴東安插任何一個眼線的。
隴東作為地方軍鎮。章家連隴東文臣都不敢碰。如不然鬆衡遠靠上去這麼多次,甚至不惜把女兒嫁往浙江。章家何曾應過聲?
王匡德敲著桌子。奪過章同景的酒壺自己連灌幾杯。他朝章詢笑道:“跟著尹豐有什麼意思。一個知縣,能給你帶來什麼前程?”
“哦,將軍的意思是?”章景同順著台階下。
王匡德大笑,說:“你不是想學幕行嗎。跟著孟德春學錢穀有什麼意思。來我這裏,做我的軍幕師爺怎麼樣?我讓人教你。我這裏正好缺一個軍幕師爺。”
章詢是個沒有前程的人。有功名,但章家不會讓他出頭。章家要留著名額給自己的嫡房兒子、孫子。
章詢其人有野心。幕行不算出息的一條路。但是僅剩的摸到官場的道。
王匡德賭他會心動。
章詢眼睛閃了一下,似乎有什麼情緒劃過。最後他隻是笑著說了一句:“我家裏的長輩若是知道我跟王將軍做了事。隻怕要把我除出族譜。”他咬著王字,隱隱浮笑。
那個笑帶著通透、顧忌、淺淺複雜的心情。
王匡德明白他的意思,不管京城章家有沒有照拂浙江章家。浙江那邊總要給京城表忠心。若族中真出了個子弟,投靠了王家的人。章家勢必臉上無光。
王匡德哂笑道:“我和你一樣。也隻是沾了個姓王而已。”他毫不怯的揭自己的短,“王家是我自己腆著臉靠上去的。當年有多麼舔,現在就要怎麼還。”
他一揚下巴,遙遙指了華亭放下的王元愛,說:“不然王家派這個小祖宗來幹什麼。哈哈,還債!”
王匡德自嘲連連。章景同也配合的笑了幾聲。
笑完了,章景同才說:“將軍抬舉我了。同景不過是謀生而已,將軍若是有什麼使喚。章詢必不辭命。至於做軍幕師爺……我錢穀還沒出師呢。幼時先生常常教導,人不能好高騖遠,得隴望蜀。”
“我明白了。”王匡德頷首點頭。他沒再強求。
章詢隻是個小師爺。還不值得王匡德三顧茅廬的求他投靠轉席。
王匡德善意已經表達到了。遂不在掩飾的開口道:“今年秋糧征了多少?”
孟宜輝點糧,章同景登記是孟德春臨時決定的。
孟德春抓自己兒子使喚,好想。孟德春使喚章同景,這沒有人盯著是如何知道的?
章景同指腹磨蹭著沾了水的酒杯邊緣,發出悅耳的響聲。
王匡德卻皺了皺眉。覺得很刺耳,他取下他的酒杯放在桌子上。說:“必不辭命?恩。”
章景同苦笑:“王將軍。這是華亭的秘密。您不也有自己的秘密嗎。”
兵、糧都是軍鎮重秘。既然王匡德軍營不安全,章景同自然沒必要回答這個問題。
王匡德笑了,問章景同:“那你可曾問過尹豐的朱筆師爺。他向朝廷上報的時候,說的是實話還是虛話。”
這個章景同能回答。他反唇相譏道:“尹大人自然是王將軍一條心了。將軍怎麼做,我們大人就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