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落地的是金歲言，因為地下積聚了一層厚厚的泥沙和枯葉，因此並沒有覺得很疼。但恰恰因為地上鬆軟不平，使她動作不穩，腳下一歪就要往旁邊滾。
驚魂未定下，她本能地伸手亂抓，扯住一塊衣料。
電光火石間，她就聽到薛大人悶哼一聲，跟著她一路從土堆滾了下去。
好不容易停住，她卻發現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頂上洞口在他們墜落後，不知為何變小了許多，漏下的光亮形成一道細細的光柱，僅吝嗇地照亮了他們落下的位置。
黑暗讓人下意識產生恐懼，她死死拽著薛南弦的衣服，頭暈目眩。
“你先把手鬆開，我帶了火折子，在衣襟裏。”
薛大人的聲音，帶來了一絲安慰，就像冬夜裏燃起的火堆，唯一的暖意讓人想要靠近。
金歲言手鬆了鬆，卻沒有完全放開，反而朝聲音的方向挪動了幾下身體，然後她便撞在一個溫暖的懷裏，臉上肌膚甚至能感受到對方灼熱又急促的呼吸。
薛南弦輕輕歎了口氣，也不動了。
她一陣臉熱，趕緊鬆了手，又往後退了幾寸。
終年不見陽光的地下，厚厚的石壁阻擋了外麵的熱氣，裏麵陰暗又涼爽，特別是她本就被驚出了一身冷汗，涼風一過金歲言竟在炎炎正午，打了一個冷噤。
於是，薛南弦的觸感完全消失那一瞬，她更冷了，甚至有些後悔。
好在薛大人自己靠了過來。
他在黑暗中摸索到金歲言的位置，然後朝另一邊吹燃了火折子。
暖黃的火光明滅不定，映照出薛南弦沾染了土灰的臉，他用袖口擦了一把，指著自己的衣領無奈道：“你又要多賠一件衣裳了。”
金歲言垂眸，一時無語，原來她方才死死拽住的是薛大人的衣領子，此時那原本平整光潔的綢緞皺皺巴巴，還殘留有她手指的形狀。
衣領大敞，邊緣處還勾了絲。
“這件又是什麼料子？五十兩？還是一百兩？”金歲言先問為敬，顯然不打算掙紮。
薛南弦啞然片刻，搖頭道：“那倒不必了。不論什麼衣裳，在這土灰裏滾上一遭，都穿不成了。”
“不成。得賠的。”金歲言卻下巴一昂杠上了。
方才裂口突現時，在她得角度看來，薛南弦是完全可以躲開的。可是他緊緊攥著她的手腕子，試圖拉她一把，可惜力不從心，反而被她帶了下來。
本想鄭重其事道個謝，又怕對方揶揄她自作多情。金歲言隨即順藤摸瓜要求賠衣裳，雖然以一窮二白來形容她的身家毫不為過。
這份堅持，倒讓薛南弦有些許不適應。但他還是伸出五個手指。
“五十兩？”
伸出的手擺了擺。
“五百兩？！”金歲言張大了嘴巴，心想這人獅子變鱷魚，口張得越來越大。
“五文。”
“……”
這一聽便知是敷衍，而且還是信口胡諏的。
她正想與薛大人簡要說明一下民間市價何如，一直存在於眼角的那束光驟然消失。地穴頓時變得更加昏暗，隻剩薛南弦手裏火折子燃燒豆大的火苗。
她驀地站起，心頭所想便是大難臨頭。本想安心等著外頭的人來救，若是唯一的出路被堵了，就算不被悶死也得餓死在這。
薛南弦不知為何隱隱歎了一聲。
“主子，你們在下麵嗎——嗎——嗎。”
林楷的聲音響起，用足了氣力，吼得氣振山河，在幽暗的地穴裏產生了經久不覺的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