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裏多次流傳著梁夏病危的消息。
一個人生生死死,反複多次,也就不會那麼大驚小怪了。許多事做得多了,會變得麻木。
“如果梁夏真的死了,那她肯定就是殺人凶手。”
少女們的聲音宛如風中的鈴鐺一遍又一遍的響起,輕飄飄的毀滅了些看不見的東西。
“你去看看他吧,好歹也算是有些交情的朋友。”白召南於喧囂的人群中對徐行低語。
她害怕告別,總覺得隻要自己不去,那一刻就不會道來。白召南這樣一說,自欺欺人的想法不攻而破。仿佛是一道指引,她必須走上那條路。
這是一個晚霞漫天的傍晚時分,小城總是安靜的,遮雲蔽日的樹在頭頂一層一層鋪開,永遠也沒有光透進來。這一路都是這樣,徐行想著,人生的很多路都是這樣,梁夏也會這麼覺得嗎?她的到來,能夠帶給他什麼安慰呢?
還沒有想出一個滿意的答案,她莽撞地推開門,驚飛一屋子的烏鴉。是不是走錯了地方?關門,“啪”地一聲,異常清晰,她確認自己是清醒的,再次推開門。
將死之人的氣息會引來烏鴉。這句話是真的。不過這一隻隻都是綠色眼睛的烏鴉,是不是很熟悉,那是我們的老朋友。梁夏像一個普通病人躺在床上,眼睛跟隨著徐行移動,呼吸微微急促,死死抓著床單的手在泛白。
“今天是你的生日,梁夏,你看,我帶了蠟燭過來,沒關係吧?”說著,徐行已經點燃了藏在袖子裏的十七根五顏六色的蠟燭,細微的煙霧逐漸彌漫開來。梁夏因為看到她把東西藏在袖子裏的習慣而嘴角上揚,不過痛苦很快又籠罩了他。
“我死的時候還是年輕的樣子,真好。”
“能不能等等我?”像是第一次開口說話似的,聲音透著多種不確定性。梁夏想要勸她快點離開,這樣狀況還不如像她以前那樣選擇逃避為好。她是花了多少時間才說服自己去做這件看起來很蠢的事情?
能行嗎?梁夏不斷地問自己。他看見徐行在夕陽的一片金色裏,把花束揚向空中,闖進窗戶的風將散落的花瓣吹得到處飛揚。綠色眼睛的烏鴉察覺到了威脅似的往四下裏躥,但是徐行堵在窗口,手心裏的一塊花紋在冒煙。
房間裏所有的東西被震起來,離開了地麵,就是這短短的幾秒鍾之內,梁夏聽到萬千慘叫,似乎是從他的身體裏發出來的,然後四下裏傳播。他忍不住捂住耳朵,但是掙紮著將目光鎖緊徐行。她的衣袖被燒毀,皮膚像紙張一樣,先是變焦再是卷曲,最後變成灰燼。
所有的東西都恢複了人間姿態,唯獨徐行沒有。梁夏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安靜地坐在病床上,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好像有什麼籠罩著他,隔開了他與徐行的距離。
如果可以交換,你願意用自己的命來換取他的命嗎?
徐行想了一會兒,露出前所未有的從容笑意,“那用你的命來換行嗎?”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始終藏在黑影後麵,隻聞其聲,不見其人。徐行從虛空裏下墜的時候,知道自己輸了。她的狂妄自大,招致了這一場災難。到處是黑暗的,全身的骨頭碎了一樣,隻有一個地方在發光,她用了很長時間才想清楚那微弱的光源來自於她的雙眼。應該是桃紅色的。
她捂著眼睛笑。
“你一直都是這樣,現在也是。殘忍。從來不會為別人付出。”
“你是誰?”
“你肯定知道的。”那人始終保持著安全距離,連聲音也聽不真切。“不然怎麼知道滅掉那些煩人烏鴉的方法?”
徐行打算放棄。許久的沉默令背後潛藏的那個人慌張,周圍起風,烏鴉焦躁,那一張張吃腐肉的喙從徐行的視野中疾行而過衝向上空。徐行借機去看黑暗中的主使者,沒想到烏鴉無窮無盡。它們是安靜的,也是洶湧的。
“用我的命換梁夏的命!來換!”
話一出口,那些烏鴉瞬間掉頭返回,四麵八方圍攻徐行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