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牙彎月懸在天空中,淡淡地泛著藍色。
曠野的風呼嘯而過,嗚嗚地叫喊著,夾雜著四麵八方來的沙沙聲。山穀裏石砌的圓屋大大小小,一簇一簇地團著,圓屋的石磚嚴縫絲合,岩麵帶著常年風沙侵蝕的痕跡,一道道笨重的石門合上,遮蔽一切光亮。
中心的石屋門口,石門卻還沒堵上,身穿亞麻長裙的年輕婦人掌著燈,焦急地看著遠方的黑夜,一個個小蘿卜頭悄摸摸地從門邊探出腦袋,童稚的聲音也悄摸摸地輪番響起。
“米姨姨在等什麼呀,天好黑,起風啦。”
“笨蛋,我們人沒有到齊呀。”
“咦,誰還在外麵,尤拉、尜尜……啊,西芽把你的手指借我一起數一下。”
“尤拉是笨蛋,數數也不會。我們一共14個人,現在隻有13個,米珈沒有了!”
“哇!米珈為什麼沒有了,像卡斯叔叔一樣沒有了嗎!我不要哇嗚嗚……”
一道響亮的哭聲響起,緊接著就有了第二聲、第三聲,年輕婦人終於沒辦法忽視身後的混亂,頭疼地嗬斥,“都不許哭不許鬧,回去乖乖坐好,再哭就把你們都扔出去!”
蘿卜頭們哭得更大聲了。
“哎喲喲,我的小乖乖們,你們把我們兩個老人家都吵來了。”蒼老慈祥的老婦人慢慢從屋裏往吵鬧的門口走來,抱起一個抽噎的奶團子,老婦人身後跟著一隻老羊駝,跟著老婦人伸下了脖子蹭著地上的蘿卜頭們,小孩兒被蹭得咯咯笑了起來。
“米歌,對孩子要有耐心。”老人笑嗬嗬地抱著小孩兒走到年輕婦人身旁,“米珈那孩子不會出事,別擔心,她年紀雖小,但還有老八跟著呢。”
“那個油嘴滑舌的鸚鵡?媽媽你別逗了,外麵那麼危險,一隻鸚鵡和一個孩子……”年輕婦人焦急得要哭了,狠狠罵道,“那丫頭回來,非得狠狠抽上一頓。”
“奶奶,米珈,會,回來嗎?”還在吸鼻子的小奶團一抽一抽地問道,軟糯的奶音顫巍巍的。
“會的,你和奶奶一起看那裏,米珈回來了,奶奶給大家講故事。”
奶團子睜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瞧著黑漆漆的遠方,眼睛裏全是專注,沒有一點害怕。蘿卜頭們也乖乖坐在一旁,隻瞧著那遠方的黑夜濃重,濃重的黑夜裏又倏地浮現陰影,反複幾許,猛地一個大塊頭竄進了光亮裏。
“啊!怪物啊!快跑啊!”
“啊!是米珈回來啦!”
蘿卜頭們嚇得彈了起來,小奶團卻開心地拍起了手。大塊頭走近了眾人,砰地一聲,一隻被五花大綁的大肥野豬就摔在了門口,塵土濺起落下,一個七八歲模樣的卷發女童從野豬背後翻了過來,一隻綠皮鸚鵡呱呱大叫地也落在了一臉得意洋洋的女童肩上。
“阿媽,我今天抓到野豬了!”
“呱呱!米珈抓野豬了!”
瞧著麵前灰頭土臉,隻一雙眼睛亮的出奇的女娃,年輕婦人一口火氣湧起,抬手要抽出腰上的藤條,一旁剛剛放下奶團子的老婦人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年輕婦人的手,“好了好了,回來就好了,天黑了站在門外多危險,先讓米珈進屋。”
“您就慣著她吧,這孩子遲早無法無天。”
對著阿媽的抱怨,米珈嬉皮笑臉地吐了舌頭,朝奶奶眨了眨眼,伸手將跑來抱住大腿的小奶團拎進屋裏,“尜尜乖乖跑遠一點,哥哥姐姐們要關門了!”
七八歲的孩童搖頭晃腦還挺像樣,蘿卜堆裏幾個稍稍年長的蘿卜興奮地爬了起來,幾個小孩扛起了大肥野豬輕輕鬆鬆進了屋,另幾位孩子拉著石門的把環,深吸一口氣,歡快地喊起來了口號。
沉重笨拙的石門在孩子們的合力下終於閉上,黑夜的低嚎、野蠻的風聲都被隔絕開了,屋裏徜徉著靜謐和溫暖。
老婦人從年輕婦人手上取過油燈,來到屋子中心厚厚的皮毛毯子上坐下,將油燈放在圓凳上,笑眯眯地說,“好嘍,小的們,乖乖找到自己的床鋪被子,奶奶要講故事了。”
“好呀!我想聽大灰狼的故事,還有狐狸的故事。”
“可是我想聽海裏的公主的故事!”
“奶奶,奶奶!”卷發女孩著急地舉起手,圓溜溜的眼睛在燈光映照下像是兩片琥珀,“我抓到野豬了,我長大了,我要聽‘世界’。”
女童的話引起了蘿卜頭們的好奇,小孩們開始交頭接耳。
“米珈,‘世界’是什麼故事呀?”
“世界不是故事,世界是我們生活的地方。”
“我知道了!世界就是我們小石村,還有小石村外麵的曠野。”
“才不是!”小小的米珈氣鼓鼓地反駁,“世界一定是很大很大的,西芽不知道不要亂講。”
“是你先說世界是我們生活的地方,難道不對嗎?”
“是奶奶說的,奶奶還說,等我長大了,就能知道更多關於世界的事情。”米珈仰頭看向老婦人,脆聲道,“奶奶,拉比叔叔說了,長大的人能去曠野自己抓一隻野豬回來,現在我已經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