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將那寶物取來,奉上給城主一觀。”
夏樹語氣淡淡地吩咐了一句,換了身衣服,喬裝打扮成侍從的麻世便低眉順眼地捧著一個木盒從武士侍從的隊列裏走了出來,朝坐著上首的重明城城主走去。
身材高大的麻世躬著腰,深深垂著頭,隻讓人看到他的頭頂的黑發,臉使勁往裏縮,就差差埋在胸口了。
緩步上前,麻世畢恭畢敬地將捧在手中的褐色木盒交給了同樣上前一步迎過來的城主近侍,確定他接穩了外表紋路低調典雅的木盒,他才默不作聲地退回到隊列當中。
夏樹展開折扇,擋住自己的下半張臉,隻露出敷過粉後越發顯得蒼白無血色的上半張臉。
因為粉敷得有點厚,他精致清秀的眉眼全都被遮住了,如果不仔細辨認,不太能看得清他的五官,下次迎麵碰上怕是也認不出來,而這正是夏樹有意而為的結果。
近侍將木盒奉上後,重明城主打開一看,眼中頓時流露出驚豔之色:“珠圓玉潤,溫澤如晶;紫霞凝冰,光華如螢——這當真是稀世珍寶,難得一見的寶珠美玉。”
脫口做了兩句俳句誇讚木盒中盛放的四魂之玉,重明城主這才驚覺自己太過激動。
他輕咳一聲,展開金地紅紋的折扇遮住自己的下半張臉,將臉上太過外露的情緒和因激動而扭曲的表情擋住,強令自己平靜下來,維持淡然出塵的氣度風姿。
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清瘦病弱、瞧著也人模人樣的重明城城主一眼,夏樹知道他對這份“禮物”是十分滿意,便胸有成竹地微抬眼簾,語氣淡淡地問:“城主覺得如何?”
隻看這位城主斯文病弱的模樣,倒也看不出來他有殺人取樂、看人砍頭的惡習,莫非是他身體衰敗,常年被病痛折磨,這才生生活成了惡鬼的模樣,養出了一副毒辣心腸?
可他們這些貴族,不是一向推崇病弱之美,沒病都要裝作有病,敷粉都要把臉色弄得蒼白如紙,認為身體孱弱是天授才華,是被上天寵愛的證據嗎?
重明城主不用偽裝就已經是一副貴族最為推崇的病懨懨、不健康的模樣,他應該為此感到高興,為什麼要惱怒,乃至於遷怒他人呢?莫非這就是葉公好龍?
被折扇遮住的薄唇微微勾起,夏樹垂眸露出一抹冰冷譏誚的諷笑。
“確是一件寶物。”重明城主將金紅兩色的華麗折扇合起,神情已經不見之前的激動興奮。
他淡淡笑著,神情高傲,眼神涼薄,故作漫不經心地說:“閣下奉上這份重禮,予1甚是歡喜,也有一份禮物要回贈。”
重明城主側眸看了侍立在側的侍從一眼,得到示意的近侍悄聲退下。
很快,他帶著裝束一模一樣的十名侍女魚貫而入,分作兩個豎排陳列於殿中。
進殿來的侍女每人手中都捧著一個托盤,其上整齊擺放著數十根黃橙橙的金條,一時間殿內金光璀璨,寶光交相輝映。
看都沒看托盤上的黃金一眼,重明城主神色從容,不甚在意地淡笑道:“小小薄禮,這三千金還望小公子收下。予自是知曉,區區金銀俗物無法與這珍貴寶珠相媲美,但還請小公子見諒。”
不,這三千金可比四魂之玉招人喜歡得多!
夏樹不禁用欣賞的眼神看了眼重明城主,雖然他性情暴戾、嗜殺成性,但他顯然並不吝嗇貪婪,也並不太在乎金銀錢財,出手大方得很。
雖然滿懷惡意地希望四魂之玉的詛咒立刻爆發咒死這位不知道下令砍了多少人腦袋的城主,但他身上的這個優點,夏樹還是十分認可的——真希望以後的“幸運兒”們也這樣大方識趣。
一點都不勉強地笑納了重明城主接地氣的回禮,夏樹耐著性子與他寒暄了一會兒,扯了幾句酸不拉幾的俳句,最後推拒了城主留他用膳的邀請,帶著麻世等除妖師離開了這座浸透了血氣和怨懟的城主府。
剛出城主府,一直埋著頭,悶不做聲地跟在夏樹所坐的輿車後麵的麻世抖著嗓子道:“三、三千金……”
他不是在做夢吧?他們真的帶著三千金從城主府出來了,那三千金現下就在他們背上背著的包袱裏?
不隻是麻世的表現這般不堪,其他十幾個除妖師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哪怕這三千金他們隻能分到一半,可也比他們除妖一年賺到的總報酬還有多上幾倍,這對他們來說著實是一筆巨款!
跪坐在輿車上的夏樹聞言回頭衝麻世翻了個白眼,頗為嫌棄地反問道:“這有什麼好驚訝好激動的?”
“你自己說,四魂之玉明碼標價的賣,難道不值三千金嗎?那些妖怪要是知道三千金就能把四魂之玉買回家,絕對會蜂擁而至,爭先恐後地送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