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在耳邊悠閑地長鳴,空氣滾燙而黏膩,是個明媚的盛夏午後。四周一片空寂,僅有一棵巨傘般的梧桐佇立在前方不遠處,枝葉茂密,生機勃勃。
彈指間,綠傘似乎染上一絲金黃,兩三片黃葉無聲無息地飄落下來。
秋天來得這麼快?袁心不解地想著。校服襯衫袖口中露出的小麥色雙臂、裙擺下的纖細小腿明明被陽光灼曬著,熱辣辣地痛。
四片、五片……十幾片,幾十片,越來越多黃葉離開樹枝,飄落成一場金黃色的雨。
猜測之間,樹下兩個少年的背影若隱若現。兩人身材挺拔,身著短袖白t恤,海藍色運動褲,沐浴在落葉雨中。
是自己高中的校服。心中深藏的名字猛然衝出海麵,袁心張開手臂揮舞,大聲喊著兩人名字。
卻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
她急出一頭汗,邁開腿奮力朝著兩人背影跑去。
跑得太用力,呼吸在胸腔裏急促起來,氣息此起彼伏的“呼呼”聲轉而化作重重的“咚咚”聲,一下下敲著袁心的耳膜。
“袁心,袁總助!”高亢而有力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袁心猛然睜開眼,花費幾秒鍾從錯亂的時空中艱難抽身,確認此為何時何地。
頭頂是白色吊頂日光燈,灰色厚窗簾嚴嚴實實地將陽光擋在房間之外。
雪白牆壁上新風係統液晶屏表明此時室內溫度為25°c,濕度40,時間為13:47。
袁心艱難地坐起身,頭如鉛重,渾身酸痛。
不適感迅速將她拉回現實:這是辦公室,自己剛剛在工位的窄床上睡覺。
為4個小時前召開的方案評審會,自己昨天又一次熬了個通宵。
敲門聲越來越急促,門外的聲音也越來越高亢:“袁心、袁心,快醒醒!怎麼睡這麼死……”
袁心輕歎了口氣,強打精神開了門。
“2點半,協助機構客戶部去談一筆大業務,趕緊收拾收拾,別遲到了!相關資料在oa查收。”門外的短發幹練女人一口氣安排得清清楚楚。
“收到,淩總。”袁心擠出一個微笑,隨後又問,“機構客戶部很少跟我們個人部有業務交叉啊?”
“其他部門要求的,我們都要盡全力配合,說到底都是我們銀行的業務。”淩總略帶深意地打量著袁心。
“明白!”袁心將碎發塞回耳後,笑意更濃,“淩總,如果業務做成了,業績是不是可以算在我分管科室?”
“真做成了,行長自然會考慮。”淩總話畢轉身,踩著高跟鞋留下一個堅定的背影。
袁心將工位自帶的床折疊起來,推回電腦桌下,身上的疲憊感瞬間減輕了一半。
機構部的客戶,那可都是“座頭鯨”級別的,個人部與其相比,隻能撿些小魚小蝦。這次好好做,季度績效一定很肥美。
想到這些,袁心“唰”地拉開窗簾,陽光透入窗戶落在她白皙的麵容。
要變黑,要長曬斑!袁心下意識眯起雙眼退後兩步,又回想起夢中小麥色皮膚的少女,自嘲地輕輕搖頭。
青春易逝,錢才是最忠實的、最有用的、最能帶來安全感的夥伴。
袁心邊想邊拉開抽屜,將散落在抽屜中的粉底液、口紅、洗麵奶、化妝刷等化妝品裝入名牌裂紋皮化妝包中,抖擻精神走向洗手間,為下一場戰鬥做好形象準備。
走廊中一片漆黑,現代科技足以模糊白天黑夜的界限。午休時間,大家應該都在休息。想到昨天和自己一起熬夜的業務二科同事,袁心心中湧起一陣暖意,將腳步放到最輕。
業務二科辦公室門前卻傳出說話聲,在寂靜的走廊中格外清晰。
袁心想,既然你們沒睡,那不然先讓這好消息露個頭,一起打個雞血!
談話的內容卻讓她敲門的手滯留在半空中。
“淩總親自來叫她,不知道是要幹什麼。”一個又細又柔的聲音傳出來。
“肯定是些拋頭露麵的事。她不是最擅長搞這些?你看她那向上勾的眼睛,不知道勾成了多少事……”另一個沙啞的中性嗓音說著。
袁心無聲冷笑,不願再聽,轉身向洗手間走去。
鏡中的自己,蒼白而疲倦。一雙又大又圓的杏眼無神地下垂著。
向上勾的眼睛,我倒是想有那麼一雙。袁心想著,將手中的眼線筆向上輕挑,微微上揚的眼尾頃刻妝成。
本來隻想化個普普通通的眼線來著。
回辦公室路過業務二科時,袁心重重地敲門。裏麵嘀嘀咕咕地聲音頃刻消失,接著是拖鞋慌慌張張在地上摩擦的聲音。
門開了,一個瘦小的年輕女孩眼中閃過一絲驚恐,隨後低下頭:“袁總……好。有什麼工作任務嗎?”
袁心踏入門內,掃了一眼依然窩在窄窄工位床上的卷發女孩:“昨天陪我熬夜,辛苦了!”
“沒有沒有,應該的!袁總分管我們科室,這些工作我們自然要做。”瘦小女孩弱弱地回答。
“我來這裏,是想讓你們幫我參考一下,這個妝容適合不適合見客戶,特別是眼妝?”袁心笑著,盯著卷發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