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糊花了眼睛,一杯酒已然灌醉了我,任由自己沉醉在一片桃花的香氣裏,上下沉浮。
“汝兒,”趙玄亦回握住我的手,緊緊地抓著道,“我好慶幸皇帝是我。”
我道:“我多希望皇帝不是你。想必我方才一舞,你什麼都明白了。”
是的,我方才跳的驚呆了所有路人的舞,正是雲中白鶴,這舞可與洛神舞相媲美,但很是難學,便是天資聰穎的人也需要學個三四年方能有所小成。
但是我,九歲之前在江南,上樹下河拿手,何曾學過跳舞?九歲之後入宮為奴,做的也是廣儲司裁縫洗補的活計,哪裏學過跳舞?
那我為何會跳雲中白鶴?還跳的如此之好?
宮裏負責跳舞的是司樂坊,司樂坊屬於辛者庫,裏麵的舞技們身份低下,多是罪臣之後。
但司樂坊裏卻曾經出過貴妃,隻因裏麵的舞技有機會去皇帝麵前獻舞。
為了接近新登基的皇帝,我開始偷偷的趁著去司樂坊量體裁衣的間隙偷偷的跟著學。
我偷看到幾個動作,便一直拚命地記,走到哪裏腦子裏都在反複過那些動作,生怕忘記。夜裏等所有人都睡了,再偷偷爬起來,找一個黑暗的角落默默地練,這也使得我做事經常心不在焉,為此常常挨罰。
偷偷學了三年多,自覺雖稱不上精湛,但用來引起陛下注意應該是足夠了。
隻是我不能再呆在廣儲司了,我要去司樂坊。
於是我開始散播在綏安宮見了聖駕的流言,果然廣儲司的宮女們受不了刺激,想要除掉我,我計劃趁著冬至夜故意得罪前來送餃子的太監,這樣一可以自救,二則很容易被罰入辛者庫,加入樂坊司。
隻是沒想到,在慎刑司,宣易哥哥出現了。
更沒想到,他居然是皇帝,是我心心念念要除掉的新皇帝。
我原本想著,等我勾引了皇帝,趁著他熟睡的時候勒死或者怎麼殺了他都可以。
此時王忠信卻推門而入,在門口跪了下來,手中捧著一套衣裳。我盯著那身墨藍色的衣裳,眼神已經模糊地看不太清楚。
趙玄亦沒有講話,王忠信膝行上前,將衣裳放在了桌子上便退出去了。我仔細一看,才發現是他二十歲生辰時我送給他的那件衣裳。
趙玄亦伸出手,細細地摸著衣裳上繁複的繡紋。我繡的乃是大片的合歡花,在墨藍色的緞麵上默默地開放。
這是件春裝,並不合體製,因此他在宮中並沒什麼機會穿。所以那日春日出遊特意翻出來穿了和我一起出門遊玩。
這是件春裝,也是一件明晃晃的秘信。
他便穿著這件我設計的秘信一路招搖過市。
哈哈,這世上敢把秘密的信件寫的如此明目張膽,又敢讓皇帝親自擔當傳信使穿在身上的,古往今來恐怕隻我一人。若是十四師兄知道,又該得瑟了。
趙玄亦卻沒有震怒,方才還處在愧疚悲傷中的男孩,此刻卻一臉淡漠。
去年冬天,我們在慎刑司重逢,那時我一身□□,滿身鮮血,他穿著侍衛的衣裳出現在我麵前,我便想好了要怎麼利用他,殺了我最後的目標,兆太妃。
那年我跟著素臨進宮,為的隻是要殺三人:皇帝,太子,兆貴妃。
十四師兄死了,但他的鋪子們還在。
隻是兆太妃平日居住在廣陽王府,戒備森嚴,等閑人根本不得入,即便是祈福別院平日裏也是守衛重重,而我要兆太妃身敗名裂,體會被輪流糟蹋的滋味,又是何等困難。
好在我想盡辦法進了祈福別院,在太妃的一眾香爐裏撒滿了□□。
“□□從何而來?”趙玄亦呆呆地問道。
“香水山一路上眾多的攤販,我還買了很多好吃的,你忘記了?”我笑道。
趙玄亦扯了扯嘴角:“這衣裳上說的是什麼?”
我又飲了一杯酒,一字一頓地道:“□□,祈福別院,行動。”
趙玄亦手中酒杯沒有拿穩,嘩地灑了一桌子。他二十歲的生辰禮物,自己當寶貝一樣珍重的東西,居然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