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世苟且妖魔膚隙間,界限天方而地圓,上懸五方並九天,下存世陸合九州,疆外歸寂謂墟淵。
元初有至尊者,各開五方天域,曰“東木、西金、南火、北水、中土”。
五方行域下,懸有九重天闕,名“晨嗅暮聽、礪鋒、少不、磨骸、抱素、遝棹、卻行、啼鉤、借趣”。
天五方,各居一行至尊,執掌金木水火土之極變;懸九天,皆為星宿所主,洞窺日月星辰曜之行軌。
古時眾生奉辰曜為君,以其得山海之鍾靈,能宰萬物消亡之命數,是故九天其主,名喚“星君”。
沉浮萬載,天道不輟,不知多少生靈,命應八辰十曜,均衡此世行回,卻因一場浩劫,北渾出淵、南敦落穀,史書改易倫常,仙神墮作邪魔。
此後,天道之臣,自稱“哉魔”,以日月輪轉為一期,於極幽之處集會,闡道述理而不分別類,使鱗毛羽昆倮之屬皆有所得。
至今時年歲,六識尊上高居太穹,麾下帝首君魁,分列南北之疆域,各統麾下辰曜,改易此間大勢,故為塵世所忌,諱曰“哉魔集”。
當朝新都的央安城內,有武神厭龍、止戈定廟,雖少見日巡夜遊的小卒爾耳,卻有山海護佑的歲歲太平。若去看那些天高皇帝遠的偏州小郡,縱使有一柄血海淬鋒的镔鐵劍,在時刻不間斷地斬妖除魔,那不過兩手之數、略堪大用的浣間十將,卻有一半是用來鎮守帝都五方的“窮凶獸”,隻剩下那些不曾冠世一戰的“下五類”,來做這遠超出他們能力範疇的“一州直轄”,於是那些沒被砍殺幹淨、又或者是根本就找不到蹤跡的妖魔鬼怪,自然也就在窮鄉僻壤裏紮了根,由著一群良莠不齊的小卒來除穢濯禍,洗出個朗朗乾坤來。
此刻,羽嘉下將所轄,刑州幽遝城內,哉魔集的殤廉星君,好不容易擺脫了一幹浣間上將後,又倒黴地對上血海劍門下的那尊頂洞猿。
“夫水者,乃天濯無根之物,昔日桀驁不馴、敢引墟海將九州盡沒的一行至尊,今朝卻甘願寄宿於這凡心俗軀之中。”
夜沉、無星,隻因滿天的陰霾、諸辰的昊光,皆為懸浮空中的千百燭火所奪。
子時如晝,皎月盈滿,千邸映甩袖掃過塵雲,盤坐虛無之上,朝著地長壹望去一眼。
這一眼望去,是跨越了千萬年的辰光,再照上古的舊識。
“不知西極浣間,可敢與吾一論這道中清玄?”
縱使口中所吐字語的切韻,已然與太古時代的發音有著千差萬別,但對麵那個繼承了至尊舊名的新人,依舊會因著久遠之前、幾乎與他無關的那些淵源,做出一行至尊該有的回應。
論道?
不是酣暢淋漓的廝殺,也不是機關算盡的布局,而是坐而論道,單憑幾個空談的玄理,來決定彼此的生死。
到底接還是不接、戰或不戰?
自己又是否有一顆千錘百煉的道心,能與自命“天道之臣”的哉魔集相匹敵?
心遲疑,可嘴上卻不示弱,因繼承了頂洞猿之力而纏繞於身的上古淵源,已然操縱著地長壹,逼他做出了最不利的選擇。
“請教。”
臉上邃藍儺麵晃動,地長壹下意識地用手一扶,伸探出的食中二指恰好點在凶猿惡相的吞牙處,更添了十分的惡戾不馴。
據傳元初時紀,孽晟地君憑居無名府司,其神威如嶽、神恩似海,更滅卻天下為尊者,使世間卑下之族再無頂上重負。
“天下無尊”此戰中,五行至尊皆複不存,盡餘殘神損靈,流淌於後嗣血脈之中。
崖虎驚終逢一敗,昔時萬戰長勝主,被無名之輩斬於西極孤崖之上,身分兩處、屍骸為孽。其苗裔則伏其獨臂有顱之半身,熔此嶙峋骨,鑄戰神殘骸為名劍“嶄靈”,自此而以“貳孽”為氏。
頂洞猿自願赴死,其既為人族初祖,曾於微時逐居孽晟地君座下,故其眷族得無名府司庇佑,方能成就後世九州之盛景。
丹雀朱、麒麟魄皆力衰境敗,不負其火土兩至尊之盛名,卻也因此得孽晟地君所寬恕,統領殘存之萬族,立朝曰“地”,傳承萬萬載而有餘。
孽晟地君東巡覓龍,入墟淵不回,後人皆疑其與覆蒼同歸於盡,畏其威、亦感其恩。故後世凡俗,仿太古諸多為尊者之法相,製儺麵,飾於首,以儀、舞、戲諸等,敬神娛之。
儺麵,自此成太古諸多為尊者回返後世之憑證,更為祝祭孽晟地君之禮器。身佩者,由此可得元初神魔之偉力,於一時間掙脫凡身俗軀之桎梏!
“敢問這儺麵之後,人邪鬼邪?”
一聲發問,是論道的開始,也是最初的試探,這些古老的吐音方式,以及充當語氣助詞的邪字,都是千邸映自星君尊位上繼承下來的底氣。
“非神非鬼亦非仙,不屬十類五方天;假借魔怪起孽緣,竟是心猿坐此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