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老同學親啊。”鄭新源大發感慨,他並不是仕途上栽了什麼跟鬥,而是覺得當官太缺少激情,遠不如大學時代激揚文字、意氣風發來勁。曹冬娜也是這觀點,她比大學時代更幹練也更直接,當年的小學妹現在已成了政界女強人。在痛罵了一通當今官僚體製和雲山霧海的政治現象後,倏爾一笑,頑皮道:“哥們,別當真啊,牢騷這東西隻有一個用,排氣,氣排暢了,該怎麼用勁還得怎麼用勁。官場就一個字:跑。不跑不要想等烏紗帽,門都沒有。”
於是他們就又談了一大堆跑的奧妙,曹冬娜的觀點是,跑是一門綜合工夫,比送高雅,比買合法也富有人情。跑離不開送,但隻送是送不出前途的,官場上玩的不隻是錢,還有體麵,還有高層之間的相互照應,還有情。買隻能買一次兩次,一輩子不可能永遠做這交易。天下的官不都是拿來賣的,那是愚人玩的遊戲,真正的智者,是把權力當成種子,去撒、去播,等到收獲時,滿世界都就衝他笑了。
夫妻倆的話讓於佑安醍醐灌頂,大長見識,盡管後來他仍就碰了不少壁,但對“跑”這個字,他是悟得越來越透徹了。這次北京之行,算是他用實際行動來踐行這個字。當然,那次更大的收獲,是他跟新源、冬娜兩口子拉近了距離,裂開的泥巴又團在了一起。鄭新源跟他說過一句話:“什麼叫資源,同學就是資源,人生最大的資源,以後有什麼事隻管吭氣,千萬別假道學,更不要扭捏,大的忙幫不上,幫你打通一些小環節還是沒問題。”曹冬娜也說:“腳可以踩在下麵,目光一定要向上,你老於天生就是個政治家,要是跑不出個子醜寅卯來,那可是我們全體校友的悲劇啊。”
住進遠通維景的第二天,於佑安裝作看病來到了阜外醫院,在住院部五樓,他找了一位姓何的大夫,去年陪省文化廳汪副主任來阜外檢查身體,曹冬娜介紹他跟何大夫認識。何大夫看到他,笑笑:“是於局啊,這麼快就趕過來了?”於佑安也笑笑,將一包茶葉遞過去,順便塞上一個紅包。何大夫說不用,幹嘛這麼客氣。於佑安說,“看你工作這麼辛苦,我都不好意思來麻煩你。”何大夫說,“哪跟哪啊,曹局的老同學,我盼還盼不來呢。”說著,將於佑安帶到醫生辦公室,關了門,悄聲道,“前晚曹局都跟我說了,那個病人就住在我們科,不過不歸我管,她真是你們部長的母親?”
“母親?”於佑安一楞。何大夫笑說,“看著就不像嘛,是你們部長的丈母娘還差不多,當官好啊,到哪都有丈母娘,於局長也一定是這樣吧。”
於佑安稀裏糊塗笑了笑,沒敢就這話反駁什麼,更不敢添油加醋。他想,何大夫一定是把章山當成了李西嶽的那個。
“你們部長挺牛勢的,一來就驚動了院領導,說要組織專家會診。”何大夫又說,順便把茶葉塞進櫃子裏,紅包在手裏掂了很久,想退給於佑安,又沒退,最後還是鎖進了抽屜。
“不嚴重吧,老人家身體到底怎麼樣?”於佑安問。
“不嚴重就在你們南州治了,到這兒來的,基本跟那個字不遠了。”
“哪個字?”於佑安聽不懂何大夫的話,傻嗬嗬地問。
何大夫朗聲一笑:“於局真幽默,還能哪個字。”
於佑安這才反應過來,想笑,心裏卻苦苦的笑不出。
有人敲門,何大夫說了聲請進,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正是陪章山一同來的那女人,她沒看於佑安,徑直衝何大夫說:“醫生,我找葉教授。”
“葉教授今天休息,有什麼問題嗎?”何大夫的聲音很機械化。
“我是36床的,病人痛得厲害,想問問葉教授能不能先止止痛?”
“止痛藥肯定用過了,讓病人忍著點。”
“你說忍就忍啊,我找葉教授。”
正說著,章山來了,慌慌張張的樣子。章山也沒注意到於佑安,等何大夫把話說完,她才看到於佑安,一臉驚訝道:“於局長是您啊,您怎麼也在這裏?”
“章山?”於佑安起身,裝作很意外的樣子,“真是巧了,我到北京開會,順便查查身體,怎麼?”
“我媽病了,小姑,你先回病房,按大夫說的辦,這是我們局長,我等一會過來。”
於佑安衝何大夫飛個眼神,何大夫會意地點了下頭,他的任務就是幫於佑安跟章山一家演戲,這是曹冬娜特意叮囑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