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圈裏的盛少喜歡俄|羅|斯混血美人的消息,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反正這消息傳了那麼多年,怎麼想都該有幾分真實,不乏有削尖腦袋想往那個圈子裏鑽的人投機取巧,孜孜不倦,前仆後繼地“介紹”美女給他。
阿加塔西就是某位富商精挑細選之後決定介紹給盛少的對象,來自祖父的中|國血統讓她的輪廓較之純種的斯拉夫人,線條更加柔和,更符合中|國|人的審美。
阿加塔西今年二十二歲,出身於俄|羅|斯一個不出名的貧窮小鎮,一開始是因為工作才來中|國的,手腳修長高鼻深目的漂亮俄|羅|斯少女在近年來興起的電商模特平台很有市場,又沒有和傳統模特一樣的高門檻,甚至還有“來中|國做三個月模特,回國就買了一套房”的人生贏家留下的都市傳說。
阿加塔西就是懷揣著這麼一個“中|國|夢”來的,她高中畢業後沒有去考大學,直接和鎮上的女伴們一起簽了中|國的模特經紀公司,辦理了臨時工作簽證。
阿加塔西的混血外貌讓她幸運地比自己的同伴們多受一點市場的青睞,她這些年雖然沒有如傳聞裏那麼誇張地能去首都購置一棟豪宅,但兢兢業業攢下的錢還是夠改善她和家裏的生活了。
可惜模特這行太吃青春飯,二十二歲,一般人大學剛畢業的年紀,阿加塔西在電商模特市場就已經失去了競爭力。不是她暴飲暴食身材走樣,也不是她和公司鬧掰被“雪藏”,純粹是因為漂亮的洋模特太多了,更年輕更漂亮的模特如同雨後春筍般出現,市場的選擇太多了,阿加塔西沒能出名到讓市場放棄那些新鮮血液來選擇她這個“老人”,她不是不可替代的天選,隻是行業內卷中被卷出去的那類淘汰者。
按照阿加塔西一開始的預想,她幹到二十二歲也就可以退休了,回去後鼓搗點小生意,住著新建的房子,再找個看得順眼的男人平平淡淡地度過下半生也就夠了,不當模特後她也可以放開嘴,可勁地吃那些她眼饞許久的美食,也不知道在老家開一家四川火鍋店會不會受歡迎。
但是預想很美好,現實總是殘酷的。
阿加塔西的父親因為多年的酗酒得了肝硬化,阿加塔西去探望他的時候,他還背著醫生偷偷去買酒喝。麵對這樣的父親,阿加塔西氣得和他打了一架,當時真的覺得管這個老頭子去死好了,自己都不愛惜自己的人,她何必要為其操心呢。可到底還是放不下,阿加塔西蓋的新房子抵押了出去,積蓄都投進了醫院,給那個也許愛伏特加甚過愛自己的男人尋找一個續命的法子。
阿加塔西現在很需要錢,她不能退休……或者說,就算是退休了,她也需要其他來錢的法子。
好歹來中|國工作幾年了,已經能講一口稍微帶點口音的漢語,阿加塔西和自己的經紀人說了自己的難處,從某種意義上,阿加塔西是信任她的經紀公司和經紀人的,哪怕他們吃的回扣有點多,可還是不唬人的。
阿加塔西是知道許多模特公司頂著一個模特公司的名頭,實際上做的都是拉皮條的勾當,阿加塔西簽約的公司沒有對當時人生地不熟的阿加塔西做這些沒良心的事,阿加塔西在中|國的這幾年,從涉世未深的未成年一路變成成熟的老油條,也從沒在公司和經紀人口中聽到什麼“陪酒”的要求。
這也是阿加塔西願意和他們合作多年的原因。
可這一回,是阿加塔西自己親口去問經紀人,有沒有這種“不正當的”,“來錢快”的生意。她是真的走投無路了,從俄|羅|斯回來後,深邃明亮的雙眼皮藍色大眼睛哭成了魚眼泡,連新的麵試都去不了。
經紀人知曉了其中難處,也是十分唏噓,可他不讚同阿加塔西的想法,因為這是一條走了就沒有回頭路的不歸途。
但阿加塔西心意已決。
於是,某一天,經紀人帶阿加塔西去見了一個富商。
去之前,在經紀人轉述的要求中,阿加塔西把一頭的金發染成了黑色——阿加塔西本來的發色不是金色也不是黑色而是棕色,隻是電商模特業市場喜歡金發,為了工作才一直染著。
這還是阿加塔西第一次染黑發,染劑的黑太濃鬱,襯托得她白種人的肌膚更加蒼白,整個人看上去像是極富有衝擊力的黑白老照片,隻有一雙愈加湛藍的眼眸是讓人難以忽視的色彩。
阿加塔西不太喜歡自己的新模樣,她感覺自己不適合黑頭發,讓她看上去太凶了,可這是“工作”,阿加塔西自然會積極配合。
那個富商油頭肥腦,大腹便便,是阿加塔西完全喜歡不起來的缺乏男性魅力的身材,處處都象征著個人的不自製,但是一切都是為了錢,阿加塔西對富商諂媚地笑。
沒成想,富商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別笑。”
阿加塔西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做模特這麼些年鍛煉出來的職業習慣讓她無表情時也會下意識做出好看的厭世臉,甭管鏡頭何時懟到臉上,至少出片都是好看的。
富商這才又細細打量著阿加塔西的臉,看一會兒阿加塔西又低頭看看手機屏幕,他低聲嘟囔:“看著好像是差不多,洋妞不都長一個樣麼。”
阿加塔西默不作聲,模特的外形就是她們賺錢的“產品”,被評頭論足的時候多了去了,阿加塔西不會因為對方的幾句話就破功。隻是她有點奇怪於富商的舉動,他不像是來找情人的,更像是來找……對,一個角色,就像是跟著劇本描述在找適合的角色。
阿加塔西的視力很好,在富商低頭嘀咕的時候掃到了他的手機屏幕,上麵是一個女孩兒的照片,混血兒,黑色短發,藍色眼睛,年紀看上去很小。
阿加塔西隻來得及掃一眼,富商就把手機收了起來,也沒仔細看出自己和那個女孩到底像不像——不過就算看到了,阿加塔西應該也隻能得出一個兩人完全不像的結論。但在富商眼底,同樣有著黑色頭發,藍色眼睛,還都是中俄混血的兩個人,不說完全一模一樣,至少也有個七八成相像了。
於是阿加塔西順利地得到了這份“工作”。
也是在那之後,阿加塔西才知道自己真正的“工作內容”。
說難吧,其實很簡單。
隻是去接近一個叫“盛承燁”的男人,對方看得上她的話,就和他滾一次床單,多吹點枕頭風,幫那個富商美言幾句,推進一個什麼什麼的合作項目,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就順利地進入“被包養環節”。
照富商的說法,對方手指頭縫裏漏下的一點錢財就足夠阿加塔西後半生吃穿不愁了。
而如果對方把她丟出去了,雖然沒有後續的“感謝金”,但至少來一趟的辛苦費富商還是會給的。
阿加塔西如今待在酒店的總統套房包間裏,揪著自己身上的浴袍,隻覺得心跳如擂鼓。她並不是不知□□的未成年,可真到了這時候還是會緊張。
她有先看過盛承燁的照片,哪怕以東歐人的目光來看,這個亞洲麵孔的男人也是足夠俊美的,甚至有點太過俊美了,與其說是工作對象不如說更像是個春|夢對象,如果兩個人不是以這種方式相遇,隻是酒吧遇上,阿加塔西是願意親自上前去搭訕一番的。
可是,現在她卻裹著讓人浮想聯翩的浴巾,在豪奢且燈光曖昧的總統套房等著喝得醉醺醺的盛承燁的到來。對方過於俊美的外表沒有讓她感到安慰,反而覺得有些別扭與不安。
富商說的那個時刻已經過去好久,阿加塔西隻著浴巾,差點沒被酒店的空調吹得感冒。這也是一開始就有過的猜想——對方不來酒店住,直接去別的地方或者回家了。阿加塔西不確定心中是遺憾還是慶幸,結果她什麼都不用做就白賺了幾萬元。
雖然人可能不來,但富商還是在一開始就要求阿加塔西在這個套房呆一整晚。但既然知道人不來,再穿著浴巾吹冷風就太蠢了,阿加塔西換上了自己的衣服——後來她無比慶幸自己的這個舉動,也許正是因為她衣著完整,才免於被那個男人扔出套房的未來。
幾乎就是在阿加塔西換完衣服從浴室出來的時候,門被刷開了。
那個阿加塔西隻在照片上見過的俊美男人——或者該叫他盛承燁,盛少,走了進來。
亞洲人的麵龐在東歐人眼裏趨於年輕,阿加塔西認識的比她還大的三十多歲的後勤姐姐在阿加塔西看來就像是個未成年。但這個二十出頭,比阿加塔西還年輕一點的男人身上卻盛滿著讓人無法輕視的淩冽氣勢。
他明明是醉了酒,可當他濃黑長眉下的那雙眼睛卻並不糊塗,冰冷且清醒。那雙眼睛明明是沒有感情的冰冷,但被他注視的阿加塔西卻忽然有種皮膚被刺傷的錯覺。
阿加塔西甚至在這樣的注視中,本能地後退了一步。
不知道這動作是怎麼刺激到了男人,他疾步往前兩三步,看上去像是一頭將要捕獵的黑豹,阿加塔西不是故意的,她知道自己今天是來幹什麼的,可她就是沒忍住尖叫了一聲,這可能是出自本能的畏懼。男人帶給她的感覺不是性意味的撲食,在那一瞬間,阿加塔西以為他是想掐住自己的脖子殺死她。
聽到阿加塔西尖叫聲的男人停了下來,他的手本來就要抓住阿加塔西的肩膀了,可他卻堪堪停了下來。
那雙視線刺目的冷黑色眼眸慢慢地閉上了,男人用掌根用力敲了敲額角,離得近了,在完全起不到照明作用的燈光下,阿加塔西才看清他額角的細汗。
男人再度睜開眼的時候,語氣不是很好:“你是誰?”
他的音質很冷,聲音很可怕——阿加塔西不是說不好聽,隻是莫名得可怕。
阿加塔西就是在這個時候才意識到剛才男人的確是處於醉酒狀態,將她認成了別人——想來就是那個照片上的混血女孩兒。
自己好似錯過了完成工作的唯一機會,但阿加塔西卻沒能鼓起勇氣繼續下去。
阿加塔西這些年來所有的語言天賦都點在此刻了,她用中文將自己的來曆和目的都倒豆子似的灑了出來——也沒顧上男人能不能聽懂她夾雜著生硬口音的語速飛快的解釋。
“俄|羅|斯人?”男人大約是沒聽懂她一連串的解釋的,但他聽出了她頗具特色的口音。
阿加塔西點頭:“我,中俄混血。”
這也是富商來選人時的硬性要求。
男人忽得短促地笑了一聲。
阿加塔西不知道他在笑什麼,可能是笑她的口音,老美的脫口秀藝人總喜歡帶頭調侃俄|羅|斯口音,這麼些年,阿加塔西也習慣了,反正她的工作是當一個不開口的平麵模特。
“他們倒是用心。”男人沒頭沒尾地來了這麼一句話,就像是不勝酒力一樣倒在了一邊的沙發上。
阿加塔西等了好一會兒,男人就像是睡著了——醉成這個樣子的男人,也沒法行那檔子事啊。
阿加塔西為難地在原地踟躕了數分鍾,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離開,富商給她的任務是在這套房裏待上一晚,而剛剛,男人也沒有對她下達“滾出去”這類的指令——在發現自己認錯人後,男人似乎失去了對阿加塔西的全部興趣,完全將她當一個空氣人了。
最終,阿加塔西做出了她這些年來最機智的一個決定。
她向前台要了醒酒藥和冰水,還準備了以防萬一的垃圾桶——這麼些年照顧酒鬼父親的經驗,讓阿加塔西做起這些事來時異常的熟練。
接過藥時,男人對阿加塔西說了句“謝謝。”
阿加塔西心中的怪異感就更濃了。她本來是為了和這個男人上|床才來到這個房間的,現在卻好似成為了一個保姆。可隻要男人願意阿加塔西在這裏待到第二天,當保姆就保姆吧。
阿加塔西抱起垃圾桶,以防男人隨時想吐,被嘔吐物堵了嗓子,不少醉鬼都是死於這麼挫敗的結局。
也許是阿加塔西毫不越界,甚至帶著友善,和絕對不希望被趕出去的執著的態度打動了男人。
吃了醒酒藥後男人看上去好了一點,更可能是無法在有陌生人的房間裏入睡吧,他竟然主動和阿加塔西搭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