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秋日,湘北一帶。
“敵機來了,開始進攻!”
伴隨著一聲嘶吼,一群轟鳴而來的戰機,連片卷起一陣塵沙,突突突的火炮聲撩進戰壕,一時間天地硝煙彌漫,血肉橫飛。
“西南方向,架炮,預備,一,二,三,放!”
轟隆隆的震響劃破天際,接連而來是雙方互搏的戰鬥,真正進入到白熱化狀態裏。
“長官,第一防線破了,人都打光了,後續補不上去了……”
王伯恩捂著半邊血淋淋的肩膀,踉蹌的闖入臨時指揮部去,看著裏頭纏著紗布的男人。
“他奶奶的,破了也得給我守住,一旦突破這裏後麵那可就是長沙城,我們哪有什麼臉退!”
“給我把人都頂上去!”
說完話後,陳禦喘著粗氣拿起地圖仔細的看著。
眼前形勢嚴峻,他人數有限頂不了太久,好在湘北多山起伏,路不平坦,敵軍坦克進不來,隻能依靠戰鬥機盤旋低飛轟炸。
“席參謀,你如何看?”
陳禦歎了口氣,目光轉向剛剛進來的男人,麵色夾雜著些許鄭重。
“長官,依照現在打防法,敵人很快就會察覺我們的用意,故而會換一種策略來針對我們。”
男人一手插在軍褲兜裏,一手拿著望遠鏡,走近桌子旁,坐下去道。
陳禦一聽,頓時太陽穴突突跳著,咬著後槽牙泄不了的火。他們接到的命令是防不住也得防,哪怕打到最後就剩下一個人也得扛住。
“秋實,我們收到的命令無法改變,你我都知道長沙要是守不住,西南大後方就徹底完了。”
“長官,我沒說我們守不住。”
男人抬起頭,目光認真地看著對方道:“湘北地勢複雜,多山環水,這是我們的優勢,我們得依靠優勢主動應敵,不是一味禦守。”
“就算摸不清主攻方向,我們也得製造著全麵迎敵的假象,他們分不出我們有沒有後手,援軍又在哪。”
“你說的不錯,我們得調整打法,不能這麼憋屈一直被炮轟,連還手都沒有!”
“去,劉副官,命令整修。”
“是,長官。”
“整修……”
一直到後半夜,敵軍陣營再沒有動靜傳來,似在暗地潛伏,而另一方的戰壕裏,間或低語聲不斷,稀稀拉拉的士兵或閉目養神,或是在讀寫家書。
“快快快,醫務呢!”
冷不丁地,一聲焦急的喊叫從戰壕外傳來,一個高個子小兵背著個渾身血汙的人跑了過來,一旁打盹的老萬頓時被驚醒,下意識看了過去,正好看清了背上那個人的樣子。
“哎喲,這是個妹陀噻!”他嚇了一跳,下意識驚呼著。
“啥子嘛,女的?”
不知是誰跟了一句疑問,似想不到在這裏還能出現平常老百姓。
“嘖嘖嘖,她是怎麼過來地,這可是前線啊!”
“還不知道能不能活呢,看那個那樣子是遭罪了啊……”
又有一人疑惑著開口,然而這會兒大個子已經走沒了影子。
片刻後,有士兵打著報告走進臨時指揮部:“席參謀,外麵巡邏的撿了個妹子。”
“什麼?”
男人下意識蹙起眉頭,目光卻專注在地圖上,不知在思索什麼。
“您,您還是去看看吧。”小兵有些為難道,似不知如何講好了。
聞言,席秋實放下手裏的地圖,沒多說什麼,匆匆跟著走了出去。
月冷星稀,四野寂靜,山巒靜伏其間,交輝天地一尾。
此刻,一眾士兵圍站在一旁,眼底均是止不住的好奇,地上躺了個年輕的姑娘,約摸十五六歲,緊閉著雙眼,不知是昏了還是睡了,從滿身血汙中依稀可見容顏姣好。
“唉,這是怎麼弄的啊?”
“是從哪逃難跑出來的吧?”
“看著真可憐啊……”
大個子看著醫務繞著她來來回回的查傷,包紮著,不由地手足無措,心裏跟著著急。
“怎麼樣啊?”
醫務看了一眼眾人的表情,哪怕是見慣了生死的他,此刻也難免心中歎息著。
“貫穿傷,流太多的血了,發現晚了……”
他幹巴巴的解釋了一句,餘下眾人都一副明了,沒有人再開口說什麼,甚至當即走掉了一些人。
這世道,生死常常難料,猶以他們這些當兵的來說更是習以為常,隻是遇到這樣一朵嬌花,本不應開在風雨裏,卻還是受到了侵擾,讓他們每個人自然而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姊妹,情緒一片低迷。
“剛才還還能說話呢,這會子卻不行了……”
大個子有些難過,手指微微顫抖著,似乎在怨自己去晚了一步。適才發現她倒在坡下的時候也沒有現在這般虛弱,能回答他的詢問,也能向自己求救。
“哎哎,是席參謀過來了。”
不知是誰眼尖道,同時,地上的女人也緩緩睜開了眼睛,艱難地望著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