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雷聲大作,暴雨傾盆。
喧嘩熱鬧的小酒館裏,珞珈坐在光線昏暗的角落,麵前擺著一張半舊的羊皮紙。
“尊敬的阿爾塔雷斯夫人,”她寫道:“不知您是否還記得我們初遇時的情形?那是個天與地之間籠罩著朦朧薄霧的清晨,您乘坐著金色馬車從鄉間別墅歸來。我站在路邊的野花叢中,花瓣上晶瑩的露水打濕了我的衣裳,卻不忍為您輕盈的麵容增添一絲的沉重……”
“不行不行,”珞珈停筆:“後來我把她兒子給殺了……換一個換一個……”
珞珈用匕首小心地刮掉羊皮紙上的字跡,再次提筆:“尊敬的芙蕾雅小姐,一別三月,不知您玉體是否安康?記得您曾經提起過,十分想念家鄉盛開的十三瓣藍雛菊……”
“等等,我好像撞破了她父親和莫爾凡將軍夫人的偷情現場,嚇得他從三樓陽台上跳下去,摔斷了一條腿……”
“尊敬的莫爾凡夫人……”
“……更不行了……”
“尊敬的洛薇雅女士……”
“我在她最喜歡的葡萄莊園裏放了把火……”
“尊敬的薇薇安殿下……”
“我殺了她的未婚夫,現在她從未來的親王妃變成了未來親王妃的嫂子,估計已經恨死我了吧……”
“……尊敬的希爾格雷大主教……”
“……人不能,至少不應該。珞珈,六十歲的老男人你也下得去手嗎!”
“……”
羊皮紙越刮越薄,珞珈翻遍交際圈,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吃軟飯的對象。
她是個業務熟練、法力高強的魔法師,有不少達官貴人慕名而來,請她幫忙解決城堡裏的惡靈和詛咒,報酬豐厚。
按理來說,她不應該淪落到現在這個一貧如洗、不得不吃軟飯的境地。
珞珈覺得這不能怪她。
阿爾塔雷斯夫人請她解決在莊園裏遊蕩的惡靈,這隻惡靈每晚都會殺死一名莊園裏的農奴,使阿爾塔雷斯夫人蒙受了巨大的財產損失。
結果惡靈是她兒子假扮的,她兒子去年被一位吸血始祖轉化成了吸血鬼,必須以人血為食,於是潛入母親的莊園,每晚殺一個農奴打牙祭。
阿爾塔雷斯夫人家財萬貫,莊園裏有三萬名農奴,這位新生的吸血鬼足足殺了三百人之後,才引起了阿爾塔雷斯夫人的重視。
夫人請來了最近聲名鵲起的魔法師,鏟除惡靈,保護自己的財產。
珞珈很敬業地找出了真凶,二話沒說,殺了吸血鬼,提著頭回去向阿爾塔雷斯夫人複命,順便結尾款。
阿爾塔雷斯夫人勃然大怒,不僅拒絕支付尾款,還叫來治安官,要吊死這個殺了她兒子的女巫。
珞珈見事不妙,立刻跑了。
從阿爾塔雷斯夫人的莊園逃出來後,她又遇見了富商之女芙蕾雅小姐。
芙蕾雅小姐懷疑她父親被惡靈附身了,理由是她父親整天整夜不著家,天天往城裏的旅館跑。
珞珈記住了上次的教訓,不敢隨便殺人,而是偷偷摸摸地潛入她父親經常去的旅館,打算先查探一下情況。
結果她父親壓根就沒被惡靈附身,而是在旅館裏和將軍夫人偷情。
被撞破奸情的男人奪路而逃,從三樓的陽台跳到了大街上,摔斷了一條腿。
珞珈也被芙蕾雅小姐掃地出門,連一個銅板的報酬都沒拿到。
後來珞珈也先後被幾個達官貴人奉為座上賓,卻又都陰差陽錯地把人得罪了個徹底。
不僅人情沒賺到,連約定好的報酬都打了水漂。
一來二去,她越過越窮,終於山窮水盡,口袋裏隻剩下了兩個銅幣。
珞珈痛定思痛,覺得自己的職業規劃出現了問題。
她可能不適合當給人排憂解難的魔法師。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既然當魔法師賺不到錢,那不如轉行吃軟飯。
於是她把自己認識的有錢人的名單在心裏過了一遍,卻悲哀地發現,自己連個吃軟飯的對象都找不到。
忒慘。
“你到底要點什麼?”
美豔的紅發老板娘麵色不善地走了過來,珞珈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在酒館裏幹坐了半個小時了。
再不點餐,別怪老板娘冒著暴雨把她趕出去。
“我點我點,”珞珈識時務地說:“你這裏都有什麼?”
老板娘叉著腰:“我這裏可是洛倫小鎮最好的酒館,每天都有商隊從金頂之城運來最新鮮的貨物。最鮮嫩的羔羊肉,最醇厚的葡萄酒,最辛辣的胡椒,最肥美的閹雞,應有盡有,還有無限量供應的烤土豆、麵包、香腸和火腿。隻要你能付得起錢,我就能讓你吃得像一位皇帝。”
珞珈捏了捏口袋裏僅剩的兩個銅幣,客氣地笑笑:“那就來一小塊黑麵包吧。”
她手指比劃了一下:“這麼一小塊就可以。別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