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暴雨如注,電閃雷鳴,雨水劈裏啪啦地砸在玻璃上,鬱宅客廳裏死氣沉沉,管家下人們擠在廚房裏,個個噤若寒蟬,唯恐被遷怒。
“爸,公司的事就沒有其他的解決辦法嗎?鬱檸還那麼小……”唐媛欲言又止地看著年過七十依然精神矍鑠的老者,盡量使自己的言語聽起來更委婉,“才高考結束就讓他結婚,是不是不大妥?”
“我不知道他還小,但如今最快的解決辦法是盡快和陸家聯姻,啟動年底的項目渡過難關。”鬱崢嶸聲音渾厚有力,語氣卻頗含無奈地說:“隻是,現在看來這是我們的一廂情願,我詢問了陸家那邊,瞧他們的意思是尊重孩子們的意願,讓兩人先見麵,孩子們沒有異議再說結婚的事。”
聞言,唐媛微微鬆口氣,說:“不是強求便好。”
“嗬。”
窩在沙發角落裏玩手機的男生發出一聲輕笑。
一直翹著二郎腿蜷著的姿勢似乎讓他有些不舒服,放下大長腿搭在地上,丟開手機,然後無精打采地直起身子,伸直胳膊懶散地伸了個腰,肩頸骨骼發出“哢”的幾聲輕響,這才抬起腦袋。
臊眉耷眼,萎靡不振。
狹長的眼尾處壓了一條淺淺的紅印,男生精致漆黑的眉眼和唐媛如出一轍,卻沒有唐媛眉目溫和,多了幾分厭世的頹喪氣,不像是八九點的朝陽,倒像是五六點的日落。
一瞧就要落山了。
鬱檸耷著眼皮,嘴裏依然是半個小時前說的話:“再說一次,這婚誰提的誰去結,我不去結。”
略帶沙啞的聲音在客廳裏擴散開來,帶著幾分不耐。
聯姻?
虧鬱老爺子想得出來?
怎麼不把他打包直接賣給陸家。
“鬱檸,”唐媛朝他遞了個眼色,示意不要衝動,事情不是沒有回旋的餘地,“和爺爺好好說話。”
“我是給你商量,聽得懂什麼是商量嗎?”鬱崢嶸眉心皺出深深的溝壑,看著孫子爛泥軟樣,越看越來氣,語氣不由重起來,“書全部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鬱檸吊兒郎當地接話:“那狗一天得多累啊。”
鬱崢嶸:“你……”
眼看著剛消停的爺孫倆又要衝撞起來,唐媛忙說:“爸別動氣,小檸一時接受不了是正常的,我給他說說就明白了。”
“我不明白,”鬱檸站起來,他簡直無法理解,眉目間是掩不住的戾氣,“家裏明明還有其他人,憑什麼是我去犧牲,還有你們這叫跟我商量嗎?就差沒有把我綁去陸家了。”
“你給我閉嘴,”唐媛訓斥道,“是誰教你的對長輩大呼小叫,回房間裏去。”
鬱檸一動不動,憋著股氣看著兩人。數秒後,彎腰拎起起果盤裏的一串葡萄,邁著大長腿,三步做兩步就“噔噔蹬”上了樓。
想到兒子的倔強,唐媛感到一陣頭疼,說:“爸,這件事還是讓我去給小檸……”
“說吧”兩字沒蹦出來,二樓傳來一聲——
砰!
房門摔上的聲音。
鬱崢嶸搖搖頭,歎了口氣,孫子是什麼德行他心知肚明,逼緊了隻會適得其反,讓唐媛去說服,也許有些許勝算。
“盡量快些給陸家一個答複吧,是我們有求於人家,姿態放低些。”
唐媛點點頭,還想知道一件事:“不過我想問問,和小檸結親的人是誰啊?”
鬱崢嶸說:“哦,這孩子你見過,陸硯笛,記得嗎?”
二樓臥室。
鬱檸回到房間衝了澡,換了身幹淨睡衣蹲坐在電腦桌前,聽完唐媛的話,一臉不敢置信回過頭。
“老爺子不會是被鬼摸頭了吧,”他嘴裏含著葡萄,臉頰微微鼓起,說話有些含糊,“陸硯笛?他不是一直在國外學黛玉葬花嗎。”
唐媛:“什麼黛玉葬花,人家管理的是玫瑰莊園,陸氏集團的少東家在你眼裏就是個葬花的啊。”
“區別也不大。”鬱檸撇撇嘴,“不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按輩分他是我叔啊。”
“輩分而已,我們和陸家沒有血緣關係,叫不叫叔不重要,”唐媛聲線平和,慢慢在他臥室裏轉了一圈,順手收走了擱放在床頭櫃上的雜誌、扔在地上的漫畫,而後優雅落坐在沙發上,略感欣慰說:“對方真的是陸硯笛,我倒不排斥。”
“我排斥。”鬱檸吐掉葡萄皮,隱隱又有些炸毛的趨勢了,“他可大我一輪啊,你忍心眼睜睜看著你的兒子和一個老男人結婚嗎。”
唐媛提醒他:“人家哪裏老了,你小時候還見過陸硯笛,屁顛屁顛兒地追在他屁股上叫叔叔,不記得了?”
鬱檸一怔,似極不願意承認傻逼的小時候:“誰還記得那會兒,再說……”
聲音一頓。
鬱檸皺眉,再說誰他媽屁顛屁顛跟上去了。
這麼直接說出來,他要不要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