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枝哽咽,“隻是……隻是無法接受。無染有傳來這樣的消息嗎?”
琅祺搖頭。“當初說好的。誰也管不了其他的。”
“可是……”連枝訥訥,捂上心口,“雖然當初是我逼迫她的,可是,心裏還是覺得不舒服。這樣真的對得起那個人嗎?”
“總要開始新生的。過去已與任何人無關。沒有什麼對不起,不能總將她與過去捆綁。她有追求餘生幸福的資格。連枝,由不得我們這些外人再去幹涉。”
“餘生……”憂戚在眉間顯露,連枝覺得胸中憋悶。“前情難留,餘生珍懾……”
琅祺淺歎,前後看著紅箋,“我更為好奇,這封信箋是誰送來的?”
連枝起身,“祺哥哥,我要去看看。究竟她要嫁給的人到底值不值得托付終身。”
琅祺思量,興許也能知道是誰送來了信箋吧。
院外新栽了青竹,赤日炎炎的夏日添了一分涼。木屋上已裝飾了紅綢,從遠處看,青中的紅異常的明顯。通向外的山路好像近期被人重新鋪過,已是平坦了許多。臨路的樹枝上也垂掛著喜慶的紅。
連枝心中懷著疑問,向其看去。忽然從旁的樹叢中輕盈的出現了一個人,是越無染。
“那個人是誰?”連枝問。
越無染搖頭,“我也不知道。樓主吩咐過,我們隻負責安全,也不能太靠近。我隻知道,他是一個賣糕人。吳城的栗子糕,她很喜歡吃的。已經連續一個多月了,那個賣糕人每天都剩幾塊來送給她。”
“一個多月?”連枝驚愕。“這麼短的時間,便得到她的心了嗎?”
連枝再問,“你見了嗎?般配嗎?”
越無染冥想,“隻是一個普通人。遠看樣貌平平,決然是比不上當年那個人的。我從未在近處看過他。”
“為何?”連枝更為驚愕。
“本來就不能靠太近,每次我想看看樣貌時,都陰差陽錯的錯過了。”越無染抿抿唇,“不過看不出什麼歹心。她是安全的。而且,那個賣糕人好像有些殘疾,手腳都不太利索,估計幹起重活兒都費力。不過,突然便要辦婚事,我也覺得意外。連姑娘是怎麼知道的?”
怎麼能是這樣的廢人呢。
連枝心中多有不甘。為那個人不甘,為那段感情不甘。她完全聽不見無染的話,徑直向院子的方向邁去。
院中,紅綢下,一對新人已並肩站好。牽巾、合髻、交杯,眼看儀式即將完成。
連枝以最快的速度躍到門前,剛欲邁步阻止那即將並肩轉身回屋的新人,便被追上前的越無染攔下。
越無染不語,隻是默默的搖頭。
瞳孔中映著喜慶的紅,也映著一雙背影。
連枝眼前漸漸蒙上了一層水霧,噙著的淚涔涔落下。落在唇角,旋即嘴角上揚,彎起一個弧度。保持著這樣的狀態,轉身,沿著來時的路走回。
那個人不知道,有些人已永遠的從身邊消失,甚至不曾在有生之年留下斑駁的回憶。如同在她的生命裏,從未出現過。可她終有餘生要過,自己改變不了。隻能祝福她了,祝她餘生安好。
回屋的新人,一雙狹長的眸子從遠處悄然收回,轉而看著身前施了紅妝的新婚妻子。長發在枕後盤起,那雙桃花眼低垂,楚楚動人。
“你……真的不會嫌棄我……什麼都不記得,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以前有沒有嫁過人?”
“當然不會。我也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娶過妻。”
“那也不會嫌棄,我身上有一大塊紅疤?”妻子將手捂上左肩。
“當然不會。你指定沒有我身上的疤多,而且手腳有殘。”
“我怕我以後還會出現類似以前的狀況。”妻子摸著手腕上的白玉手鐲。“不記得所有事,甚至不知道我自己是誰。”
“……”男人遲疑片刻,目光向桌案上擺放的栗子糕看去,“你忘了我跟你說過,我有辦法。”
男人收回目光,淡淡一笑,“倘若你隻能留存住一日的記憶,第二日便會將人忘記。我也會在第二日讓你記住我。日複一日,絕不放棄。”
男人捧起妻子的臉龐,緩緩湊近,輕啄一下她的紅唇,惹起嬌顏紅暈微微。適才兩額相抵,喃喃:“以前的忘了,便忘了吧,就當是前世的記憶。從今以後,在這裏一起生活,有你,有我,還會有我們的孩子。久伴長情,莫失莫忘。”
“久伴長情,莫失莫忘。”妻子淺笑頷首。“我會記得的。也記得你是我的夫君。”
“那我叫什麼?”
桃花含情,妻子淺笑。
“阿川……”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