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百裏丞心中呐喊。聲音未出，他已落入身後的池中。
一口有著腐味的淤水嗆進喉嚨，憋悶之感騰然升起。他立即掙紮著遊出池麵，喘吸了一口空氣。心中不免慶幸，幸好他是會水的。
然而一股力赫然出現，與他一同落水的身軀忽然重新緊緊抓住了他的腰身，又欲再次將他拉入水中。百裏丞抓著台麵，右眼異常的疼痛，他眯著眼，還是惡狠狠地扭頭向身後方看去。視線定焦，惡狠轉而變得驚愕。他看著那緊抓著他不放的人露出水麵，臉上揚著笑，嘴角處一對梨渦。
馨雪，真的是她。
怎麼可能是她呢。她不會水，因為以前的事心裏更是恐懼下水這種事。然而此時，在水中，她沒有絲毫的畏懼。她猶如一個水中惡魔正一點點地將他拽入地獄。
百裏丞心中一沉，馨雪這是要殺他。連已呆傻的人都要殺他，而他卻在前不久還想著恢複當初。
百裏丞暗自咬牙，便伸手去掰那緊緊環抱的手臂。既然如此，那她便去死吧。
那手臂如此執著，無論如何都掰不開。百裏丞決然加用雙腿欲踢開下墜的身子，然而寧馨雪潮濕的發披散在臉前，如同水鬼一般粘附在了身上，無論如何都擺脫不掉。
忽然，水麵上的人笑意一落，好似有股莫名的力在幫襯一樣。寧馨雪在水中縱起身，伸手便向百裏丞的右眼抓去。
“啊——！”
未曾修剪的指甲深深的扣進早就負傷的右眼，鮮血及粘稠的漿液從眼眶下流出。
劇痛讓百裏丞鬆開了雙手，在一聲長嘶中再次被拉進了池中。鮮血在水中彌漫開來，巨大的求生欲讓他顧不上右眼，雙手慌急之中掙脫開寧馨雪的手向水麵遊去。血漫中，一條白綾飄動，霍地在一瞬勒住了他的脖子。兩端的盡頭緊緊纏在寧馨雪的手臂上，白綾在手臂上纏繞，一圈一圈的快速縮短，勒緊。
雙重施壓下，一口水再次占據了口中僅存的空氣，隨即湧入肺中。
百裏丞心中一涼，雙目不甘闔上。
過程如此短暫，卻又漫長。在他生命結束的最後一刻，他依舊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身為皇，他將死，溺水而亡。流年在腦海中快速閃過，他的天下，他的謀權，這些年的經曆都將結束。
今日的一切仿佛都是天的安排，他到了暉陽宮，又到了碧水宮。謀權因落水而起，又因此結束。最開始推人的是寧馨雪，最終結束兩人生命的依舊是寧馨雪。
——因果循環。
兩副身軀由白綾纏繞在一起，並肩沉入池底。
那個有著梨渦的女人早就沒了氣。她的麵上看不到恐懼，那樣安詳，甚至透著耐人尋味的笑意。
回到最初，她又到了心愛的他身邊。從此魂魄將無法分離，或者被拋棄。哪怕在陰曹地府接受上界的懲罰也同樣一起承受。這樣，誰也不會懼怕，誰也不會感到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