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聚集在百裏雲青的身後，排成了一排，寒光閃爍。延言的眼前一時恍惚，越過成排的刀尖，瞄向更為後方的紅。
這樣的不期而遇，好似天做地安排。他早就已跟她道別，後會無期。曾經也與她說過白頭的話，也說過讓她尋個好的著落。鳳冠霞帔，那一襲紅，映入眼簾時，內心說不出什麼感覺。隻覺得有什麼堵在喉嚨裏，三年裏曾經想對她的話全封在了身體。
三年，他還是記掛著她的，一直記掛著這一襲紅。她媚笑時眼中的流波以及那甚至自歎不如的俠膽仁心。
延言將視線收回，舒了一口氣。此時，還能見她一眼，見她餘生安穩，心中已滿足。
百裏雲青甩掉劍身血跡，隨即收劍入鞘。向後退步，逐漸退到了整齊的侍衛身後。一切都是定局，最後，還是沒有必要自己動手。
今日真是令人唏噓的一日。封展、延言，這兩個人在三年前同自己一起在津國行宮，助那個死去的人救過紫蘇。
紫蘇，他又想起了她。
百裏雲青闔眼，仰頭向天，長歎一口氣，伸手向前垂直一切。整排的侍衛會意，一並向前刺去。
“大嫂，大嫂，趕緊上轎。今日不宜見血。”抬轎的手下再次催促凝佇的庭芳。
是的，今日不宜見血。庭芳的眼角滑過一滴淚。她無法直視這樣的事情發生。
“大嫂！”手下人一聲驚呼，隻見眼前的紅影已倏地遠去。
她糾結困惑了三年，三年都未曾在心中確信，醉香軒是最終的歸宿，辛珂是最後的著落。而在此時，不期而遇對視的那一眼，心中從未有過如此的堅定。
果真，當初都是錯的。她錯不該離開，這三年應該跟隨他身邊，哪怕一直是漂泊無定，危險重重。
金釵掉落，散了長發，一襲紅從侍衛的人縫中穿過。人們瞪目，連同百裏雲青也一樣，甚至無法解釋，那一個身影如何超過了他們的速度。不過就是出乎意料的，超越了他們手中的刀尖，更早一步的抱住了那個才勉強起來的身體。
那是一個極其短暫的擁抱，當刀尖紛紛刺入紅衣，借著刺入的力，染著紅甲的素手用力向驚愕的身體推去。
“傻木頭……快走……”
“不！”
一聲長嘶，痛徹心扉。延言的身體因為推力向後倒退。
嫵媚的眼眸暗淡下去，嘴角留著淡淡一笑，最後還在看著他。
“庭芳！庭芳！”他接不到那個漸漸倒下的身體。心裏一根荊棘纏上，刺入吞噬，是那樣痛。
無法做到不停留，延言就欲奔回，忽然身後冒出兩個黑衣人，“榮王讓屬下前來接應。公主等人已接回。走！”
延言無力的身子被人架走，隨著躍起的步子，他徒手抓去的隻是一片空氣。那抹紅色在眼前越來越遠。
呆子，木頭，一字胡……
腦海中一聲聲喊他的聲音，在風中漸漸消散。脖頸上掛著的勾玉垂向心口，淚花涔涔。最後永別，他們隻有一個耐人尋味的眼神，一個短暫的擁抱。他甚至無法像那個辛珂一樣，擁抱那漸涼的身軀。
庭芳，你可知，我這一生，身在，心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