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又被推出來當說客,可話要怎麼開口。庭芳正苦惱著如何開始她的規勸時,出乎意料的,嵐塵雪卻早一步挑明了話。
“庭芳姐是來勸我的吧,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姐姐是直爽的人。”
庭芳錯愕,被一眼看出了來曆,連否認的理由也沒有了。
“嗯。”庭芳長出一口氣,讓自己放鬆下來。
“塵雪,有了忘情花,榮王爺已經配出了解藥。你的毒可以解了,知道嗎?你可以活下去了。”
庭芳看著旁人,而旁人的目光卻仍注視著遼闊的天際。
“忘情花,忘情。吃下去,會忘記一切。愛恨情仇,親朋敵友,甚至是自己。庭芳姐,我會忘了的,忘了爹爹,忘了你,忘了延大人,懿伯伯,忘記所有我認識的人。更何況,會忘了……他。”嵐塵雪的眼眶不自主的濕潤,映著光。“我不能,不能接受將他也忘記。我做不到,你明白嗎?”
庭芳抿唇道:“我知道。可記憶還可以再創造對不對?若人死了,就算記得又有什麼用。”
嵐塵雪抱膝,將頭埋在臂彎裏,伴著沉重鼻音的話聲從下方傳出。
“我知道,我知道記憶可以重造。可……我……現在都無法確定,他還會不會回來。庭芳姐,若他回來還好。若回不來,你會告訴我以前發生的事嗎?”
嵐塵雪的發問讓庭芳陷入沉思,遲疑已給出了最真實的答案。
“我……現在隻剩下……這些回憶了。拋棄了……或許就再也沒有了……庭芳姐,我不能……不能……忘記他。”
因為怕永遠失去,所以不舍不棄。
未知的因素擺在眼前,心裏的天平搖擺不定。
“你……已經有側重的一方了,是嗎?可是,塵雪,隻要活著就是有希望的。你若堅持守著那份回憶死去,萬一……萬一百裏川回來了怎麼辦,他該怎麼麵對這種結局?”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嵐塵雪甚是痛苦地搖著頭。
這也是她久久不能定下的原因。
連枝的隻言片語裏,還有那裹著忘情花的紅色帕子。每每想起,心裏不好的預感便越來越強烈。
百裏川,他活著回來的機會很小很小,好似自己在內心深處已是有了數,隻是還不敢挖出來麵對。
她明知將藥吃下去,自己便忘了這份情感。
她不會因把誰忘記而自責愧疚。
所以,此時才不允許自己就這樣輕易的舍棄。
放下,真的不是一件易事。可以輕易放下的人,估計都是大徹大悟的人了吧。
庭芳的規勸是所有人的意願,不管百裏川能不能回來,都希望嵐塵雪能活下去。在旁人看來,畢竟這樣,是如今最好的選擇,也別無選擇。可身為當事人的嵐塵雪卻執拗在了一處,對自己該做的事情產生著畏懼。
“塵雪,聽話,吃了解藥。這是所有人的期望。”庭芳再次表明了想法。
“庭芳姐,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求你……”嵐塵雪的雙手狠狠抓著臂膀,微微顫抖。
夏風吹過,枝椏沙沙作響。周圍又安靜了下來。庭芳規勸無果,隻好陪在身旁,不由回想起先前那個剛到醉香軒裏的嵐塵雪來。
記憶即便可以重新創造,卻無法覆蓋。
哪怕曾經的過往與曾經的曾經雷同,卻仍是不一樣的節點。自從生成的那刻起,每一幀都是那麼珍貴,那麼值得擁有。
是啊,誰舍得將存在過的自己磨滅,讓活過的證明消失呢。
更何況,她清楚,她可能再也得不到那個人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