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一聲響,又吵醒了小寐的百裏懿。這是他唯一煩躁的地方。
百裏川日日重複著一件事,“幫”百裏懿打掃屋子,這是他留下唯一的條件。
與其說幫,實則隻是他將屋子裏的東西翻出來,隨後再搪塞回去。整理前與整理後完全沒什麼兩樣,甚至可能比以前更糟。
幾日下來,東西不見規整,卻被他翻出好多的舊物來。
百裏懿輕歎一口氣,不想去管。
“皇叔,你看,我找到了什麼!”
百裏川像個大孩子,手裏拿著一個銀製的半麵具疾步出來。
“是這個銀麵具。”
百裏懿睜眼看了一眼,又不屑地兀自閉上假寐。
百裏川見皇叔無動於衷,又說道:“這個銀麵具皇叔還留著。我落水生病,皇叔照看我時,可是說過要送給我的。可是好了,你卻走了,把這件事也忘得一幹二淨。”
聽到“落水”,百裏懿睜開了眼,眼中露出別樣的光亮。他仿佛想到了什麼,不過轉瞬便又恢複了散漫無爭的神色。
“這個麵具有我與香兒的回憶,怎能輕易送給你。”
聞言,百裏川卻是不饒。“那皇叔當時是誆我了?”
“皇叔是怕你小小年紀就被世俗所迷惑。這個銀麵具,可是當時風流公子虜獲美人芳心的神物啊。公子哥都喜歡的玩意兒。當時給你這小娃娃,簡直暴殄天物。”
“我那時已經不小了。”百裏川反擊道。
“十一歲,你懂個什麼!你以為你能看懂世間情愛!無知小兒。”
百裏川將麵具舉在麵前,從眼部的空隙裏向外看去。他沒有得到麵具,卻似戴著一張未鏤空五官的麵具。
“不懂。那時的那個人,如今怎會變成那個樣子。”百裏川喃喃自語,他想起了那個梨渦淺笑的女子。“時光是不是一鼎熔爐,可以將人熔化重塑。皇叔,馨雪當時那般心善純良,怎後來會變得……我好似從未認識她。”
百裏懿一聽,頓時便從躺椅上坐起了身。
“心善?純良?你果真是無知小兒,什麼也不懂。不過還好,幸虧不是她。”百裏懿說著,似有回想。“……不過,這也不怪你。”
當時,都是迫不得已。
百裏川覺得皇叔後來的話語焉不詳,似懂非懂,卻未在繼續追問。
他已斬斷與寧馨雪說不清道不明的一切,不提也罷。
“又被我找到,皇叔反正也是閑置,不如這次真送給我吧。”
“想討新歡?”百裏懿眉頭一挑,似乎看穿了對方的心思。
百裏川嗤然一笑,卻隱約覺得心中苦澀。“……說不準呢。”
百裏懿默不作聲。
“皇叔~”
“皇叔~”
“皇叔~”
“好了,好了,別磨人了。給你了。”
百裏懿被折騰的夠嗆,隻好允了,隨後便走去了廚房。
百裏川兀自拿著銀麵具四下窺望,他窺見沙沙枝葉,窺見夏蟬薄翼,又窺見靈鳥啄羽……
前方景色各異,忽然,他一怔,而後便扯了麵具,目光倏地四周尋覓。
方才他恍惚窺見一縷青絲秀發,一抹回眸微笑,熟稔而心動。
四周毫無異樣,他的眼眶漸近濕潤。從縫隙裏窺探景色的時間太久了吧,不然他如何解釋此時的酸痛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