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他不了解王爺？王爺脾氣或許暴躁，但對情對義一向忠貞。究竟是他不了解王爺，還是其他人誤解的王爺。
庭芳壓低了聲音。“延大人，你又了解紫蘇多少呢？你可知道，在這次入宮前，她下了多大的決心，受了多少她不曾受過的苦。”
庭芳的目光看向漫天飄落的初雪，似乎時間都隨之變慢了。一片片冰晶上仿佛都記錄著過去種種，透著寒心的涼。落在手心，被手心的溫度溶化成水，順著指縫滴落在腳邊。
落下的雪，鋪不滿整個章台路，即便是如此，赤身的白也抹不去汙濁的灰暗。
香客、娼妓的鞋踏在飄落的雪花上，使得它沾染上了泥，重新開了道。
看著初雪的美麗，能跟延言這樣交談，庭芳沒有想過。盡管他們之間的話題總是離不開紫蘇。此時此景中，能見麵，她也滿足了。
“過去的事情了，本不該再提了。可我不得不告訴你，否則你不會懂。臨走的時候，紫蘇來找過我，那一次才是真心的笑了。”
庭芳回想起當時情景，紫蘇的話仍清晰的在耳畔。
“雖然自己不再是嵐塵雪，但是真的比嵐塵雪快樂許多。嵐塵雪這個人，將自己陷在哀傷的陷阱裏，不得出。而如今，作為紫蘇，沒有嵐塵雪這個陰影束縛，自己反倒是輕鬆了不少。”
“或許自己本身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以前那個倔強，孤傲的人不存在了。適時的狠下心，適時的妥協諂媚，適時的去虛情假意，這樣反倒更適合生活在那個人麵前。若是還保持著以前的狀態，也許自己根本就撐不到明天。”
“庭芳姐，忘記那個叫嵐塵雪的女人吧。”
屋簷外，已是積了一層雪，透著銀白的光，將整個夜映得明亮了許多。平鋪的雪地上，沒有任何一個腳印，讓人都不願踏足，去破壞那一地的完美。
庭芳道：“她變了，需要用麵對另一個人的目光去麵對她，去了解她。說實話，我還是喜歡最開始的那個嵐塵雪。可是還能不能回去……已經不是定數了。延大人，可明白了我的話？”
庭芳側頭看向一旁沉默的延言。
延言緘口不語，回應的隻是一個目光。
四目相視，卻是看透了他的心。不管是變得怎樣，他的心意還是不會變吧。
庭芳走出屋簷，飄零的雪花，落在紅豔的裙衫上。
“謝謝延大人來送信。庭芳的屋子裏還有客人，不宜久留，恕庭芳不相送吧。”
話音落，紅衫轉，漸漸消失在柏林雪夜的盡頭，留下的是白地上一連串的腳印。
門前，庭芳回望了一眼，縱然是不會看見她想看見的，卻還是回頭了。
這皚皚的白雪會下一夜吧，待白日後會是一處美麗風景。
紅綢垂掛，打開門扉，裏麵的暖意溫暖了她外出的寒意。庭芳打去身上發上落下的雪跡，走至床旁，看著床榻上那半睡半醒的人。
那人帶著倦意，說道：“你去哪了？”
“江大人，你看看，外麵下雪了。”庭芳躲開身子，不去遮擋視線。
江羽勉強睜開雙眼，看向窗上雪花落下的稀疏影子，便又睡去了。
庭芳坐在精致的草簟上，伏於珍肴美酒的矮桌，睜著沒了困意的眸子，盯著那看不清的窗外。混亂的思緒讓她無法平心靜氣地感受這第一次雪，她注定要一夜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