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看了眼燭台裏的燈芯漸盡,等這燈火滅了,便不等了吧。
百裏川會來嗎?大婚之日都能拋下靈巧兒,今天又算得了什麼。
沒有絲毫的前兆,東風透窗,包含著濕寒的水氣。那悠遠細膩的簫聲好似是風送來的,是月光送來的,是雲送來的。突然的一下子,悄無聲息的闖了進來,但又融合的很好。仿佛它本就是這裏的一部分,而是她,侵占了不該在的地方。
低沉委婉,回味無窮,簫聲綿綿。
這個簫聲……讓她有一絲熟稔的感覺。
紫蘇閉了燭火,借著殿外廊裏的光,向著簫聲前去。
她才知道碧水宮裏竟然還有這樣的一處地方,方才匆匆路過,並未好生關注。如今細看,此地倒是一處佳所。
池上,亭下。
月影,殘荷。
簫音好似化成一條條薄如蟬翼的絲帶,縈繞在亭廊,拂過池麵波光粼粼,在剩下的荷葉上跳躍,擴散到碧水宮的每一個角落。
百裏川的身姿,矗立在亭下,寒風吹起他的衣袍,也吹動了他的留發。
縱然是遠觀,月光下側臉模糊,雙眸的神情分不清,吹簫的手指看似靜止。
她離得他足夠遠,但他的心境卻在簫音裏聽得出。
大婚的時候,他冒失的跑到醉香軒,質問自己是不是被嘲笑了。今日,又獨自呆在寒風冷月下吹簫惆悵。
百裏川究竟有多愛寧馨雪,有多少執念。或許除了自己本身外,就是她了。
愛一個人可以如此,他癡情若狂。
若是他愛寧馨雪,同時寧馨雪也愛他的話,或許他們會不一樣。甚至因此遭受牽連的人也會不一樣,其中便包括她自己。
可是,一切都事與願違。可以假想,卻改變不了已經成為事實的事實。
如今已經不是可以緬懷的時候了,已經不是可以悲憐的時候了,已經不能回頭了。
寒氣絲毫不能將簫聲逼退,寒流從百裏川的雙唇中通過,呼吸到肺裏也涼涼的。手指在玉簫上彈動,冰冷的有些麻木。
亭下並未燃起燈火,能照亮隻是月光及池麵放射的光。粼粼的水紋也不知是不是池中的錦鯉打出的,寒冷的月夜,魚兒們也很少到池麵上。
宮裏人都知道春夏裏,碧水宮中瓊華池裏的荷最美,卻都不知入冬後內裏的淒涼。
光鮮的景色褪變越來越暗沉,倒不如其他宮中的鬆柏四季常青,平淡,沒有大起大落。
簫音又走調了,若專心,豈會出錯?
可他又怎會專心,他的心裏有太多的事情,每一件都放不下。
“王爺,在此處滯留久了,寒氣傷身。”
背後赫然出現一個聲音,簫聲戛然而止。百裏川回頭的時候,背後一件禦寒的披風屆時已披在了身上。
單憑聲音,他便能分辨的出,這個聲音是她。
她怎麼會來這裏?竟然說了這麼關心的話。如今私下無人,她本是可以依著自己的想法來。
百裏川皺眉疑惑注視著紫蘇,而她卻絲毫不顧及他的異樣目光,會心的笑著,掠過他的身側,走近靠池子的位置。
她還保持著一身紅裝,在這蕭條的夜裏添了一筆緋紅,成為了一個亮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