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直愣愣得看著皇帝,她緊緊咬著嘴唇,半晌沒有說話。皇帝幽深地看著她,但卻又好像沒有在看她,淡淡地道:“你不僅僅是盧家女,皇後。”
皇後仿若置身在冰窟中,她忽然明白過來,皇帝早就不是當年那個會心軟的小皇子了。他越來越肖似先皇,那個薄情的君王。
她的牙關咬得咯咯響,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一樣:“李明恪,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皇帝站直身子,他的眼瞳裏閃過一絲痛苦,而後又恢複一片淡漠,他勾了勾嘴唇,低沉著聲音道:“澤兒會是我唯一的太子,也將是這個王朝的繼任皇帝。”
“所以,你後悔了嗎?”他極具嘲諷地看著皇後癱坐在榻上,冷漠地拂袖而去,他的身影顯得那般冷硬,遠遠地看去,仿佛是先皇。
隨著殿門的關上,皇後終於崩潰地伏倒在榻上,她的脖子上青筋暴露,她怎麼會後悔?她怎麼能後悔?她怎麼敢後悔?奪嫡之夜,她蒙蔽了自己的良心,甚至賠進去她最親的大哥。而今北荒一局,更是毀了盧氏一族。
她隻剩下澤兒了。
李明恪,卻連後悔都不允許她有,真狠呐!
她帶著哭腔,在殿裏幾近崩潰地發泄道:“李明恪,你會有報應的。”
她知道,從今天開始,她隻是這個王朝的皇後,未來的太後,她必須要全心全意為這個王朝培養一個合格的繼承人,一個沒有外戚的君王。
翌日,謝老將軍請旨送幼子謝煜去南疆戍守,皇帝準奏。
陸安衍知道謝煜要去南疆的消息,是在床上躺了六天之後,榮銘給他送藥的時候說漏了嘴。
於是第二天早上,天才蒙蒙亮,陸安衍便瞞著所有人,偷偷從陸府裏跑了出來,在南門等了一個時辰。
看著遠遠地行來的兩三匹馬,陸安衍攏了攏單薄的衣裳,迎向行在前方的謝煜。
“小煜。”陸安衍的聲音有些沙啞,大概在寒風中待久了,他原本蒼白的臉都凍得有些泛青,唇上帶著淺淺的青紫,勾勒出一種脆弱而破敗的病態美。
謝煜勒馬停住,他翻身下馬,冷肅的臉上露出一絲詫異,磨磨蹭蹭地走到陸安衍的身前。他低下頭踢了踢地上的石子,漫不經心地開口:“你來幹什麼?”
陸安衍笑著道:“來送送你。”
“不用你送。”謝煜悶聲悶氣地道,卻始終沒有抬頭看陸安衍,他轉了個身,背對著陸安衍,略微不滿。
“知道我要走,幹嘛前幾天不來找我。”
陸安衍愣了一下,看來外公將之前上京發生的事都瞞著嚴嚴實實的,這樣也好,他搭了一下謝煜的肩膀,道:“對不起,前幾天有點事,所以”
謝煜甩開陸安衍的手,撇了撇嘴,道:“你事情真多!”
背對著陸安衍的他沒有看到,因為他用力一甩,陸安衍本來就白慘慘的臉色更難看了,低頭咬了咬牙,輕輕悶哼了一聲,身子晃了一下,險些沒站穩。
“小煜,你去南疆以後,切記,要多聽多想少說少動。”陸安衍閉了一下眼,然後睜開,細心囑咐道。
謝煜轉過身來,這幾天他被謝老將軍扣在家裏,連門都沒出,六天前他爹就去請了旨讓他去南疆戍守,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還是可以察覺得出來上京很不平靜了。
他掃了一眼陸安衍,這才覺得眼前這人氣色很差,想起上次陸安衍身上的傷,他想讓這人別擔心,快回去休息,可一張口就變了味道:“用不著你操心。囉囉嗦嗦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陸安衍苦笑了一下,將放在一旁角落的包袱遞給謝煜,道:“我在裏麵準備了一些東西,你帶著。”
謝煜推了一把,冷著聲道:“我不要。”
這一把推得陸安衍差點就倒了下去,他扶了一下牆,謝煜被他這搖搖欲墜的身子唬了一跳,一手接過包袱一手扶著陸安衍,有點氣急敗壞地道:“你這身子怎麼跟豆腐做的一樣,姐夫是不是苛刻你了!沒給你飯吃嗎?尚書府窮的連補品都吃不起了?”
陸安衍看著謝煜這急得跳腳的模樣,微微一笑,謝煜看著他這笑,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粗聲粗氣地道:“好了好了,東西我收著,你趕緊回去歇,尚書府要是養不起你了,你就來我爹那,吃啥喝啥都管夠!保準給你養的結結實實的!然後你就在家等著我去南疆也掙個將軍頭銜回來。”
陸安衍穩住身子,聽著謝煜這霹靂吧啦的一段話,臉上很平靜,眼中帶著一絲寵溺,他低聲道:“將軍頭銜,你早晚都會有的。南疆現下雖然還算安定,但也要多加小心,若有小衝突,切記不可貪功冒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