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針是榮銘師門的救命絕技,沒有什麼高大上的名字,因為使用的是十三根細銀針,所以就簡單粗暴地取名為十三針,據說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能起死回生。
陸安衍看著手中的瓷瓶,簡單地倒了一顆出來咽下,抬頭輕輕道:“謝了。”
“謝什麼,回頭記得把藥費送來。”榮銘側過頭打了個哈哈,故意將話語說的輕鬆些,可是麵上卻始終帶著愁容。這次的傷可以說是和七年前的長平之戰那次傷的嚴重程度不相上下了。
榮銘低下頭,低聲接著道:“藥醫不死病,陸安衍,你自己的身體,你應該清楚。”
他輕壓著陸安衍的手在不自覺地顫抖著,他不知道就這樣放任陸安衍是否會讓自己後悔,下次,他是不是就可能救不回麵前這人了?
“話說,榮銘你今晚怎麼會來南山別院?”秦燁忽然開口打破空氣裏逐漸沉寂的氣氛。
榮銘吸了一口氣,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道:“哦,陪趙家小表妹巡莊,小表妹扭傷了腳。我們就先去了最近的別莊,結果看到了求援信號,我就來了。”
講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樣,頓了頓,哭喪著臉道:“完了,走之前小表妹說要煮宵夜給我吃,我好像忘記和小表妹說一聲了,然後把她一個人丟在莊子上。我娘會殺了我的,不行不行,我得趕緊回莊上去。”
說罷,榮銘迅速起身出了房門,還不忘回身喊了一句:“安衍,你記得吩咐人收拾間屋子,這兩天我得先去你府上避一避了。”
屋子裏原本嚴肅悲涼的氣氛,讓榮銘這話一下子就打破了,然而誰也沒有看到榮銘返身離開那一刻眼角的淚花。
屋裏的人麵麵相覷,秦燁不由地扶額一笑。
陸安衍握拳咳了一咳,望著榮銘離去的背影,目光柔和,他掃視了一眼房中的人,靠著床沿閉目養神,屋子裏的眾人識趣地依次離開。
走之前,林霖抱拳一禮:“陸將軍,大恩,十二處銘記在心。”而後便一臉肅然地離開。
何小花沒有說任何話,也沒有多做吩咐,淡漠地看了一眼秦燁,眼中帶著絲狠意,徑直出門。
江醒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陸安衍,沒有多說什麼,跟在何小花後邊,提著藥箱也出了房門。
秦燁歎了一口氣,幾次張口都沒有說出話,斟酌了半天,最後隻是吐了一句:“陸將軍,對不住了。”
聽到關門聲,陸安衍依舊沒有睜眼,他隻是覺得很累,身體上的乏力,心思上的疲倦,讓他隻想就此睡去。可是他不能,睜開眼,緩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比之剛才的沉重,身子是輕鬆了一些。
先前皇上免他早朝,允他在家休養月餘,現在也該是時候上早朝了。榮銘的藥一如既往地好用,希望能夠撐到早朝結束。畢竟西戎入朝在即,他要是倒在早朝上,隻怕又要再起波折。
皇上?陸安衍自嘲地笑了笑,自古君王無情,這道理他知曉。隻不過他信的不是帝王,而是作為兄弟的帝王。
天將明,南山別院裏經曆了一夜的腥風血雨,驟然沉寂下來。院子裏的血跡已經衝洗幹淨,空氣裏的血腥氣也散得幾乎聞不到,除了折損的樹枝和坑坑窪窪的牆麵地麵,便再也看不出昨晚的凶險。
秦燁留下一隊人馬看護,領著一隊人馬離開,卻沒有想到在半道上遇到蹲坐在路旁的榮銘。秦燁打了個手勢,示意隊伍自行前進,他慢慢走了過去,走到榮銘身邊。
“怎麼在這蹲著?”秦燁皺眉問道。
榮銘沒有站起來,隻是抬頭看了一眼秦燁,蒙蒙的天色,讓人看不清樣子,他沉沉地開口:“等你呢。秦燁,安衍這個人啊,對自己人從來都是掏心掏肺的。你別欺負他。”
秦燁苦澀地笑了笑,在榮銘眼裏他就是這樣會欺負人的嗎?他沒有辯解什麼,隻是輕聲回道:“我知道了,你回去歇著吧。”
“秦燁,你們別瞞著我,我好歹這手醫術還是拿得出手,我還是有用的,你們、你們……”
榮銘哽了半天,抹了抹臉,斷斷續續地接著道:“其他的我做不了,至少受傷了可以找我,別怕連累我,我還是個小侯爺。”
秦燁沉默了半天,他和陸安衍的想法一致,想著讓榮銘置身事外,隻是沒想到今兒居然讓他撞上來了,也好在他今晚巧合地出現了,不然……
“好,走了。”秦燁低低地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榮銘站起來,看著秦燁離開的身影,忽然喊道:“秦燁,我大婚那天,你們可得來參加,記得給我包個大紅包。”
秦燁微微一笑,沒有回頭,隻是隨意地揮了揮手。
榮銘回首看了看籠在一片霧蒙蒙裏的南山別院,麵上掩不住擔憂地踱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