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弈戴著口罩朝許淨慈點點頭,後者鬆了一口氣,渾身的勁都卸下來,險些腿軟摔倒在地,好在許願拉了她一把。
沈弈同樣是心裏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他悄悄擦了擦手心,也是一手的汗。
哪怕明明不是他主刀。
回到病房後,康添慧已經帶著煲好的湯來了。她端出剛煲好的湯放涼,揪著許願的耳朵讓他趕緊回家寫作業。
許立德看了看許淨慈,“你回學校休息吧,還要上課呢。”
許淨慈搖搖頭,“沒事,我請了兩天假。爸你回去吧,奶奶這裏還是我陪著比較方便。”
要是碰到晚上起夜什麼的,她怕許立德不方便。
何況術後有很多注意事項,她交給誰都不放心,必須自己守在這裏才行。
許立德知道她和許奶奶感情好,也沒攔著,“行,那今晚你守,明晚我來換你。”
“嗯好。”
許淨慈守夜這晚剛好碰到沈弈值夜班,她去完護士站回來的時候,沈弈正在給隔壁床換藥。
許奶奶的隔壁床是個跟康添慧年紀差不多的嬸嬸,姓何,也是當天剛做完手術。
何嬸嬸從手術清醒過來後就一直在哭嚎,說自己應該直接死了算了,應該直接摔死,不應該被送到醫院來,還要做手術,還要花這麼多錢。
她老公是個麵相樸實的莊稼人,兒子坐在旁邊隻顧看手機,兒媳小聲安慰著。
說的都是家鄉話,許淨慈聽得一知半解,七七八八拚湊了一下。
大概是何嬸嬸想去山上撿點木頭回來燒,省點煤炭錢,結果一不小心從山上摔下來,手術費就已花去十多萬了,更不論其他的。
許奶奶在一旁歎氣,“作孽啊。”
三號床的奶奶是個退休教師,住院是因為腿疼的老毛病了,是個樂天派。
教師奶奶看著哭天喊地的何嬸嬸,安慰她,“別哭別哭,你啊,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別說死不死的了,福氣來了都會哭沒的。”
沈弈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解開繃帶檢查傷口的同時還跟何嬸嬸輕聲細語的說話。
“可能還會有點疼,但是我們下午已經用過止痛藥了,今天不能再打了,所以稍微忍一忍好不好,生病嘛,肯定會有點痛,後麵就沒事了。”
藥換到一半沈弈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響了,他湊近許淨慈,示意她幫忙。
“我手上還戴著手套,幫我拿一下手機。”
“哦好。”
許淨慈順從地從他口袋裏掏出手機,按下接聽鍵遞到他耳邊。
“34床是嗎?還頭痛?好,我馬上過去。”
他看向何嬸嬸的家屬,“有問題再隨時叫我。”
電話掛斷,沈弈脫下手套又大步走向另一個病房。
許淨慈想了想,從包裏翻出自己用來上課提神的咖啡,接了熱水泡好。
沈弈忙完34床又去領了藥回來後,就看見許淨慈端著咖啡在門口等自己。
他以為許淨慈有事找他,“怎麼了?奶奶不舒服嗎?”
許淨慈搖搖頭,將咖啡遞給他,“給你。”
沈弈道了句“謝謝”,還沒來得及說話,手機又響起來了。
許淨慈善解人意,“你去忙吧,我回病房了。”
“好。”
許淨慈站在原地看著沈弈大步離開的背影,她從來不懷疑沈弈能不能成為一個好醫生。
畢竟他那麼聰明,又肯努力。
但是卻總是覺得,有那麼點意難平。
半夜的病房也不安靜,連在病房裏的許淨慈都能聽見那部手機不斷響起的鈴聲。
何況拿著手機的人。
在折疊床上迷迷糊糊睡到半夜,許淨慈揉了揉僵硬的脖子,走出病房的時候,居然又碰見了沈弈。
許淨慈有點吃驚,“你不睡嗎?”
沈弈搖搖頭,“剛去給病人送完藥回來,多虧你的咖啡,現在還很精神。”
許淨慈忍不住打了個嗬欠,淚水含在眼眶裏,整個人都顯得稚氣而無害。
沈弈看著她頭頂翹起的頭發有點想笑,“快回去睡吧。”
許淨慈點點頭,眼睛還有些睜不開,傻乎乎先寫走錯病房,被沈弈一把拉住了。
他扶著她的肩膀,從背後推著她回到了正確的床位。
許淨慈怕吵醒許奶奶,用氣聲道,“晚安。”
沈弈衝她點點頭,也是輕言細語地,“晚安。”
回到辦公區後,沈弈低頭看了看手機,已經淩晨一點多了。
他把手機拿在手裏,以防半夜有病人出什麼問題。
然後整個人像卸下一身行囊一樣,趴在桌子上小憩。
閉上眼睛後,浮現在腦海中的,是許淨慈眯著眼睛打哈欠險些走錯病房的樣子。
他嘴角微揚,伴著好心情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