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魚又死了一條(1 / 1)

時間:2021年11月8日周一

今早起來,魚缸裏的魚又死了一隻。它全身泛白,隻有頭部還有點紅色,肚子已經被掏空,沒有任何器官,有一條粘絲詭異地連接了它的肚皮和水草。我看了看時間,要上班了,掐著點起床,掐著點換好衣服,冷靜而又迅速地用網子撈出魚的屍體,扔進了垃圾桶裏。上班路上我在想,這次死的是哪一條?估計是那條全身通紅,最近肚子鼓起來的。

今年年初突然想養魚的,像之前想養烏龜一樣的突然。期間,不斷地有魚死去,我也不斷地去花鳥魚市場買新的魚,3個月前,我停止了這種置換,因為這個城市我可能隻會再呆1年,明年離開時我想搬的東西少些、方便些。寵物的搬運是麻煩的,我滋生出了一種想法——如果在搬家前魚都死掉就好了。

當初剛買魚的時候,每3天換次水,每次換水2小時左右,換完之後再欣賞3小時魚兒遊來遊去的姿勢,還買了微距鏡頭,夾在手機上,盯著在缸邊遊著的魚拍照錄視頻。不到一年,我從熱愛變成了冷眼旁觀。我等著它們一條一條死去。半個月或者大半個月換一次水,每天投喂一次或多次食物。缸中有蘋果螺和黑殼蝦,味道也不重。不過每次出現死魚的時候,水會變得異常的腥。今晚又該換水了,等晚上吧。

剛養的時候、每次添置新的魚時,很容易有魚死亡,為此我還想了個關於魚缸的弱肉強食的故事,一直沒有動筆。剛開始的時候,我能記得這是哪條魚死了,後來就不記了,記不得了,想著大概是某條魚吧。如果那條魚後來又在魚缸內出現了,那就不是它,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不是所有的魚都是死在魚缸裏的。有的會自行躍出水麵,跳出魚缸,然後換水的時候在角落會發現它幹癟的屍體。買的魚大小差不多,變成幹屍後也差不多,也大概是哪條吧。蝦的數量多,彈跳力更強,幹屍也更多。魚缸裏的蝦隻有換水時能感受到數量的變化,而石頭間發現的蝦皮也可以解釋這種減少。魚的屍體,蝦的幹屍,多出的小螺,瘋長出來的水草,它們的歸宿都是垃圾桶。

我不詡自己道德高尚,卻也有一定的道德底線,會去譴責一些丟棄貓狗的人,而現在這種行為也是棄養,等到了明年又不知會不會做出更加討厭的行為。大概魚的生命比貓狗的生命價值低,我的內疚感會少些。如果我是魚,那些控製死亡命運的在我死後估計不會內疚感,因為已經司空見慣。我還差些火候。

人有時會把其他生物當成人來看,文學稱之擬人,情感上叫共情。但是有時動物是人,人不是人。情感使不同的物種聯係到一起,但是大多是關係親密的,比如養的貓狗蛇鼠。對於不親密的,依然保持著同情心的,怕是隻有博愛的聖者。那些抗議吃肉的素食主義者,他們闖進農場解放家禽,不管他們是否能在農場外存活;那些反對吃貓狗的團體,攔截車輛釋放貓狗,不管貓狗是否會流浪街頭;那些自詡佛教徒的,隻管往河流、海洋裏放生,不管它們是否能在裏麵生存。素食主義者不殺生但是敢攻擊人,反對吃貓狗的不殺貓狗但是對於流浪的它們隻想視而不見,所幸放生者不會把雞一遍遍地扔往海裏。

我不吃貓,我生活的地方沒有吃貓的風俗;我不吃狗,但是我生活的地方有人吃狗,很少,但曾見過;我養過貓狗,或者說我的父母養過,我也對這兩種生物一直有好感。我不吃蛇,一是依舊沒有這個風俗,二來對蛇隻有畏懼;我不吃鼠,野外的,唯恐它再次夜間爬上門框,實驗室裏的,它的一生已經夠苦了。我常吃的肉是雞鴨鵝、牛羊豬、魚蝦蟹,鴿子吃得,可愛的兔兔也吃得。如果昆蟲也在爭議之中的,那麼我蠶蛹吃得,知了也吃得。那些我不吃的,即使有也不吃的,不代表別人不吃,不代表我能要求別人不吃,尤其對於那些已經形成風俗習慣的。吃?萬物可吃得,但是是否合法?是否正規?即使合法又正規,食用風險擔不擔得?

人的同情心泛濫,但是不能泛濫到每一種生物,每一棵草,甚至不能泛濫到每一個人。動物有時可以當人看,人卻不總是人。我想,當我想要魚缸裏的它們一個一個死去的時候,我就不是人了;當我想著我不是人的時候,我又是人了。我總歸是人,隻是偶爾嫌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