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大學校園裏,即使水木蕭瑟,學生們也都還是一派行色匆匆,似乎絲毫沒有受到季節的影響。
到底是百年名校,連從食堂出來的學生都抱著書,或往圖書館趕路,或鑽進教學樓等著上晚課。
除了一個衣著單薄的黑衣少年。
從食堂出來還好好的,接了個電話後,明顯神色就變了。
他將手中的書本往身邊的舍友懷裏囫圇一塞,“幫我帶回去。”
舍友對他最近日漸頻繁的突然離開都快見怪不怪了,“景陸沉,晚課你又不上啦?”
“嗯,不上了,走了。”
他隻把黑色衛衣的帽子兜頭罩起,頭也不回地轉身往校門口走去。
“哎,好好的人,中什麼邪了這是!”室友無奈地搖搖頭。
隨後又想起來什麼,高聲對著那個瘦高的背影喊:“明天老舒的課記得按時回來!”
一片丹心散落在風中,也不知道他聽進去了沒有。
景陸沉一邊大步流星往校門外走,一邊握著手機給家裏的司機發短信。
根據他收到的地址,這個點估計是打不著願意載他的出租車了。
站在路邊等車的時候,景陸沉有些焦灼,盯著一顆半枯不萎的歪脖子樹吐出一口又一口白花花的氣。
倒不是嫌冷。
而是他在想,早想到要站在路邊等司機過來,還不如趁這個時間回宿舍換身像樣點的衣服再出來。
好在這樣的焦灼狀態沒有持續多久,他等的車就到了。他不等司機繞過來替他開門,直接走上前自己開門坐進了後座。
動作利落一氣嗬成,倒叫穿著黑西裝帶著白手套的司機大叔被打斷了節奏。
“快,叔,去一趟曲山,趕時間。”
曲山位於這座城市的東南角,著實有些偏僻。
再加上初冬的天已經開始黑得早了,這會兒上山的路顯得有些幽深寂寥。
因為是家裏的司機,不好說些什麼,隻有悶頭開車。
可坐在後座的景陸沉卻不是這樣的沉悶了。
他隔一會就要打開手機看看時間,又看看消息,再鎖上,再打開。
就這樣一路無話地上了山,拐到了半山腰,依稀可以看見零星三兩棟低層小樓。
景陸沉比對著收到的地址定位,估摸著應該是到了。
可是到了近處細看,這幾棟樓房,幾乎都沒有亮燈,山上的路邊也連路燈都沒有。
隻有淒淒的樹影在審視著這個入侵者。
他隻好撥過去一個電話詢問。
一個女聲懶懶地問他:“到了?”
“應該是,不過我不知道是哪一棟哪一戶,天太黑看不出來。”
電話那頭或許是在指路了,除了手機屏幕的光亮外幾乎可以隱匿在黑暗中的少年一邊仔細聽著,一邊對車裏的司機擺手示意他可以先回去了。
司機大叔似乎是不放心什麼也不交待地就這麼放下他離開,非但沒有發動,反而從駕駛室下來,等到他掛斷電話,張口想要多少說些什麼。
他卻隻沉著嗓子堅定地說:
“沒事了叔,你先回去,我到時候自己下山。夜裏黑,你慢點開,辛苦了。”
說完就三步並作兩步消失在了黢黑的樓道口。
一口氣衝上五樓,樓梯的左邊就是他要找的五零一號房。
他看著腳邊門縫底下透出來的一道細細的光,停住了腳步,想要先撫平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再敲門。
門卻直接從裏麵被打開了。
那道細細的光融著暖意流灑而出,角度逐漸拉大,映出一個高挑纖細的身影。
女人隻穿著淺色真絲睡袍,隔著一張門的距離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很是慵懶輕鬆的樣子。
景陸沉帶著陰濕又鋒利的寒氣而來,而她披著澄黃燈光的細白身軀看起來卻像春水流過消融的冰。
兩人隔著一道門,她在明,他在暗,就這麼對視。
將近一周沒見,景陸沉貪婪地用眼神撫摸她勾起的嘴角,和忽閃著稀碎流光的眼睫。
虞隙感應到他的視線,也就這麼舒展地由著他看,還故意問他:
“怎麼不進來?”
樓梯間是封閉式的,沒有窗戶,可還是有風打著旋兒灌進來。
景陸沉看著她清涼單薄的肩頭,回過神來,趕緊跟進室內把門關上。
他沒來過這裏,往常虞隙召他,都是去她在城裏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