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鬼亂竄,新舊亡魂連成線,曠野黃紙青煙,嫋嫋漫漫。
寺廟前方豎起了“燈篙”為餓鬼超度,城中水會盛行,和尚道士早已設好佛籠燈塔,吹唱道場,為鬼魂引路,朝發夕還,沿途祈禱,普渡眾生。
麻穀窠兒祭先祖,河燈萬盞渡冤魂,城中百姓紛紛擺上了莊稼穗,用來告慰祖先的在天之靈,祈盼糧食豐收。
人們會走到水邊,點一盞河燈,讓其彙入江河湖海之中,任燭影搖紅隨意漂泛,水麵上波光粼粼,千萬盞河燈順流而下,借著簇簇火光給已故的先人祈福。
栗縣李家,李氏帶著兒女剛做完了一場慈善法事,回到家中,母女幾人一起閑聊,李氏仿佛想起了什麼,便問身邊的李媽媽說道:“西小院的許姑娘醒了沒有?大夫到底怎麼說的。”
李媽媽道:“大夫說已無性命之憂,隻不過人還沒醒。”
二女兒李琳玉一聽連忙說道:“這都七天了,怎麼還沒醒,娘,那死丫頭不會真的醒不來了吧!那女兒…女兒…”
李氏眉頭一皺的說道:“現在知道怕了,當初讓你收斂點,你偏不聽。”
李琳玉臉色一白,有些不安的說道:“我隻是輕輕的推了一下,誰知道她會落湖,還不會浮水,我都叫婆子救人了…”越說越心虛,越說越小聲…
李氏:“和你說了多少次了,讓你不要找她,不要找她,你聽了嗎?”
李琳玉:“我…”
“好了,娘,這次的事情隻是個意外,妹妹也嚇壞了,想必也受了教訓,您就別在說她了。”大女兒李迎玉上前勸道。
李氏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指著李琳玉:“你啊!都是快議親的人了,行事還這般莽撞,你知不知道名聲對女兒家有多重要。”
李琳玉摟著李氏的胳膊撒嬌道:“娘,女兒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您就再幫幫女兒嗎?那死丫頭…”
李氏抬手拍了一下李琳玉說道:“行了,回頭換個大夫看看,這件事娘會處理的,你這幾天就先別出門了。”隨即又道:“娘和你姐姐還有事相商,你先下去休息吧!”
李琳玉走後,李氏問李迎玉:“你說那喬公子當真是承恩伯的內侄,當真願意聘你為正室,不是在哄娘開心。”
李迎玉羞澀一笑道:“娘,您想到哪裏去了,女兒怎會拿這種事情說笑,喬公子今日確實與女兒明說了,雖是繼室,但也會三媒六聘的娶女兒過門,還說成婚後會去京城生活。”
李氏琢磨了許久,才笑著說道:“娘的迎兒就是爭氣,如此甚好!”
李迎玉也很高興,但話鋒一轉,又愁眉不展說道:“可女兒與季家五郎還有婚約在身,季家那邊可要怎麼辦?”
李氏:“迎兒放心,娘一定會想辦法退了這門親事的。”
亡人天多雨,月半人難眠。
這天傍晚,陰暗了一天的空中終是飄起了雨,漸漸的越來越大,李家眾人都已入睡,西小院也漆黑一片,正房中昏迷了許久的人,仿佛有轉醒的跡象,又仿佛置身夢魘,怎麼努力都睜不開眼。
知一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洪水吞噬,遍體生寒,拚命掙紮著想自救,怎奈山洪凶險,水流也十分湍急,她最終還是被激流衝走了,好像還撞到了腦袋,沉入了深深的湖底,好像沒了,又好像被人所救,似真似假,是夢非夢,恍惚中好像看到了許多陌生奇怪的人,甚至走馬觀花的看盡了一個年輕姑娘的一生。
整個人的意識都很模糊,昏昏沉沉,迷迷糊糊。
直到午後醒來。
隻是?知一十二萬分的茫然,她死死的盯著眼前的這一切,看著身下的架子床,還有這頭上的幕簾,側眼望去,布局、擺設、環境都非常非常的跨時空,零零散散的古代家具,填充著低矮狹小的陌生空間她試圖從房間中找到任何一處代表著現代文明的用品,那怕是一本書,或者是一個隱藏的電線頭
然而,並沒有?
一無所獲。
這?這到底什麼情況?她使勁的掐了一下自己,是疼的,但混亂的大腦根本就沒辦法正常運轉。
“姑娘,您醒了”
一個端著水盆的古裝小丫頭,開門看到她醒了,連忙放下手中盆走了過來,緊緊的抓著她的手,焦急的說道:“姑娘總算是醒了,謝天謝地,菩薩保佑。您現在覺的如何,可有哪裏不舒服?”
“你是…?”知一有些呆滯,還有些愣神,為何她感覺眼前人好熟悉,而且好像知道她是誰…
然而,小丫頭並沒看懂她的猶豫和不對,隻是緊了緊被子說道:“姑娘蓋好了,千萬不能再著涼了,二姑娘太欺負人了,您被救上來的時候臉都白了,奴婢都嚇死了,還以為…”還以為什麼她沒說,隻停了片刻又說道:“姑娘餓了吧!今日有粥,奴婢拿過來,您先墊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