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經·海外西經》有記載:“白民之國在龍魚北,白身披發。有乘黃,其狀如狐,其背上有角,乘之壽兩千歲。”
天地混沌,大雨傾盆如銀河倒瀉,唯有山中野廟有一線微光,朦朦朧朧,如同螢火。
“和尚,騎上那乘黃,當真可長壽兩千年?”
一個十幾歲做鏢師打扮的精幹少年啃著幹糧,瞧向那坐在破舊佛像下打坐的俊俏和尚。
不止是他,在這破廟裏避雨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和尚身上。
那和尚一身雪白的袈裟不染塵埃,靜坐在殘破的佛像下,手持佛珠,慈悲自修,仿佛是迦葉尊者現了凡世,顯了禪身。
他宣了聲佛號,眉目低斂,和顏悅色道:“一個誌異傳聞罷了。”
火堆邊烤火的一個小姑娘哼了聲,道:“照你這麼說來,豈不是人人都能長壽。”
那小姑娘十三四歲的年紀,模樣精明美麗,穿著富貴,是那群走鏢的主人家。
和尚也不在意她的譏諷,語氣平和地說:“如今的天地,自是孕育不出乘黃這般瑞獸了。”
靠在最門邊的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兒目中難掩失望,裹緊了破布爛襖,閉上眼睛準備睡覺,突然,他眉頭一皺。
半撐起身子,支棱起耳朵往門口湊了湊。
同時,廟門外又傳來了不疾不徐的三下扣門聲。
他吞了吞口水,望向屋裏的人,道:“外……外頭有人……”
眾人的目光齊齊看向那薄薄的門板。
這廟常年無人供奉修繕,又曆經了上百年的風吹雨打,連牆體都岌岌可危,脆的跟豆腐渣似的,更別提這門了。
夜裏,暴雨天,荒郊野外,怎麼會有人冒雨趕路?
那老頭兒咽了口唾沫,死死盯著那扇門,揚聲問:“誰?”
除了那和尚,破廟裏的其他人都明顯的緊張了起來。
“過路的,”外麵是個清朗的少年音色:“雨下的太大,想在這裏歇一夜。”
一鏢師警惕走到門邊,手緊緊捏著刀柄做戒備,一把將門推開。
門外無風,雨刷拉拉的直落下來,幾乎連成了線,雨裏站了一個人,那一身紅衣的少年墨發貼在臉上,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浸濕,讓他本就纖瘦的身體更顯的有些弱氣。
鏢師就著火光將他打量片刻,沒看見他身上有什麼兵器,稍微鬆了口氣。
“多謝收留。”
那少年身上的雨水順著衣擺滴滴答答的落到地上,火堆旁的姑娘看著他的臉怔愣了一會兒,大方的讓了個位置,道:“過來烤烤火吧。”
不怪這眼高於頂的姑娘如此垂青,這少年的長相當真是十分的好看,全身濕透冒雨趕夜路也不見他有一絲狼狽,反而是被雨水浸濕後的容貌更加豔麗,他膚色白的像最上等的珍珠,唇紅潤的仿佛搓了胭脂,走這一路身姿挺拔,姿態優雅,簡直美得不像真人。
那雙漆黑靈動的眸子將廟裏眾人掃了一眼,他挑起唇,有禮的道了謝,那姑娘看他笑看的臉紅了,正要說什麼,隻見他足尖一轉,往離著火堆最遠的和尚那兒去了。
那和尚宣了聲佛號,沒有說話的意思。
那奇怪的少年在他身邊坐了,絞著發上的水,淺笑道:“師父出家多少年了?”
眾人因為這少年的到來都暫且靜了下來,目光不動聲色的往這邊掃。
和尚沒看他,斂目答:“我自幼在寺裏長大。”
“哦,那想必沒吃太多的苦,”少年彎起眼睛,又問:“你叫什麼?”
和尚停了少頃,才開口:“貧僧常和。”
佛法六和。
少年居然笑了出來,似乎是覺得他這名字有些好笑,但很快又收斂了笑意,道:“好名字。”
他側目看那少年,卻正對上了他一雙含笑的明眸,他自小通透人心,能從人的眼中看出來一個人的奸邪與惡念。
看罷,他在心裏念了八個字:身如琉璃,內外明徹。